羊城地处祖国的南方,压在北回归线上,又是沿海,入夏之后就会又湿又热。谢红梅来羊城有十来天了,也慢慢地适应这里的气候了。
在电话里,房东与她相约在村口的凉亭见面,她就在亭子旁边陪着周萍萍玩耍,下午的天气有些闷热,两人不知不觉都渗了汗。约莫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见着人了。
谢红梅远远地看着她带着风似的走过来,一开始还反应过来。她穿着卡其色的格子花色的喇叭裤,上身是背心款式的衬衣,乌黑的及肩长发烫得很蓬松,走路的时候迎风摇曳,手上还提着一个跟她的裤子花色相似的皮质包包,整个人洋气又时髦的。谢红梅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种打扮,在她来羊城的第一天,在公交车车站的站牌上的画报上见过。
对方朝她一笑:“你好,我姓赵。你对我那房子感兴趣?”
谢红梅点头:“你好。我想问,这个房子多少钱?”
赵房东“扑哧”一声,笑得灿然:“怎么上来就先问价格。来,先带你进去里头去看看,看合眼缘了再谈钱的问题。”
说着又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要引她往店铺的方向走。
谢红梅有些迟疑,她没做过这样的买卖,也不清楚具体的步骤:“我……我怕钱不够,白白浪费你的时间。”
赵房东还是笑,拍了拍她的胳膊:“没关系,你先看,看了觉得合适,我给你好价格。”
她热情洋溢,脸上也一片真诚,不像是故弄玄虚。谢红梅不好再拒绝,点了点头,抱起周萍萍跟着她走。
卷闸门被用力拉起,上面的灰尘被震落扬起。谢红梅跟随她进屋,才发现这屋子丢空有一阵子了,处处都落了灰。店面不大,摆放了三套木头桌椅,收拾得也还算整齐。
赵房东拍拍竹凳上的灰:“抱歉,我也挺久没回来了。这屋子是我爸妈的,之前用来开早餐店,这会年纪大了,我把他俩接到城里去住了。”
谢红梅一边打量,一边小声沉吟:“开早餐店?”
赵房东点头:“你进去后间瞧瞧,之前用的锅碗瓢盆我们也没有搬走,你要是用得着,就不要钱,都送你了。”
谢红梅往里走,发现后间大概只有前间的一半面积,里头有个灶台,上面确实摆了好些厨具,有蒸笼、大铁锅、瓦罐,仔细一瞧,还有一个电饭煲。电饭煲是个新鲜玩儿,用电来做饭,烧熟了就会自动断电,不会烧焦,也不需要人来盯着火候,还可以保温,过了很久才吃,米还是热的。
谢红梅惊讶极了,她知道电饭锅在供销社里头卖,高低也要好几百块钱的,在她乡下,一般人家都是用不起的。就是废置在这儿这么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要是不能用,修一修或许也还可以用。这么名贵的东西,她可不舍得扔。
赵房东见谢红梅参观完一圈后间了,又引她往二楼走。
谢红梅才发现后间的厕所和前间的连接处,还有个刚好够一人通过的楼梯,上面别有洞天。是个整层打通的空间,靠着墙放了一张一米五宽的木床,还有一个半人高的斗柜,显然是生活起居的地方。
赵房东接着介绍:“二楼的话,层高虽然低一点,但窗户都打通了,采光不错的。而且还有小阳台,晾衣服还是很方便的。”
谢红梅心动不已。她觉得这里太合适了,楼下就用来做小生意,二楼就用来休息,又是店、又是住处,她和周萍萍就可以住在这里头,不必一直借住在谢丽,一直打扰人家。
她小声地试探:“这里……很贵吧?”
赵房东轻笑:“反正丢空着也是丢空着,你真心想盘下来,我给你最低价,三万。”
谢红梅低了头,迟疑着。心里在细细地计算,周家学的抚恤金,办了后事、买了墓地、寄回一部分给婆家之后,恰好剩余二十万,可如果都花在买这个屋子上,她和周萍萍的生活就要过得很拮据了,做小生意的成本也拿不出多少钱来。再说,万一生意做不好,以后小女娃上学读书就没了存款。
谢红梅又问:“那如果是租呢?”
赵房东思索了一下,摇头:“我这儿不打算出租。”
见谢红梅疑惑的模样,她解释道:“我现在住城里,在这村里头也没亲人了,没事儿也用不着回来,所以我更乐意找买家接手。再说,这个价,比这附近的屋子便宜不少,你买了不会吃亏。你……是钱不够吗?”
谢红梅还在犹豫,这里一切都太合她心意了,可是事关钱的事情,而且这钱的数目还不少,她总是不敢轻易下主意的,于是她说:“我想回去再考虑一下,不好意思啊。”
赵房东默了一默,见谢红梅依然举棋不定,也不逼她,爽快地起身:“行,你考虑好了再联络我,我的号码你知道的。”
谢红梅带着周萍萍回到谢丽的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饭香正从屋里飘出来。
正巧李子方也过来蹭饭,谢丽正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回来了?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