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的暮春,天还是有些微微凉,虽说不至于如寒冬般穿袄,却也不能同盛夏那样披纱。这样一种不冷不热,却也是大多数人所欢喜的。
依时的街道是热闹的,商贩卖力的吆喝,也有赶集者购物,更有三两行人漫无目的地闲游。
光天化日,却见一少女在街上狂奔。
“怎么阴魂不散的啊?”凌清秋简直是要被折磨疯了,她从丽香楼跑到这儿,期间也拐了三两条街,这把她累得不行。
“你给我站住,臭婊子!”那后面三个追逐少女草寇的头头凶神恶煞地吼。
他体型偏胖,脸上的肥肉堆积到了一起,跑起来略显吃力,稍慢于他那三个手下。
再此之前,少女已利用人群成功甩开过最先发现她的草寇,却不曾想转角有遇到,还是四个,她都要崩溃了。
所幸这儿离官府也不远了,她只得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街道的尽头便是官府。却见一群官兵围住两个骑马男子,是在保护他们安危。他们一手垂放,一手摸剑柄,蓄势待发。两匹马一前一后,前的那匹马上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男子,姿态甚好,一身紫袍,更衬得他眉目清秀。
宋祈年!少女惊,却也感到喜。
宋祈年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那站在马旁对他点头哈腰的男子。那男子身着浅绿官袍,似是本地知县。
身后的草寇看到这般多的官兵,也不敢胡来,头头只得做了个停下的手势,愤愤地观察少女的作为。
凌清秋跑上前去,官兵看到有人凑上,警惕起来,拔剑,挡住少女的前行。
“还不速速离开。”离少女最近的官兵怒斥。
少女一哆嗦,往后小退一步。她素来不喜欢吼别人她,先是一惊,眉头一紧,脸上露出不大欢喜的神情,可她向来不是什么骄横跋扈的,便仅仅一瞬,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因为方才的狼狈逃窜,她仪容还有些凌乱。她先是顺顺头发,理理衣裙,才开口:“让开。”她语气平淡,却莫名有种威慑力。
“这......”那官兵也是没料到这女子会这样回应。
一旁的知县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看向一旁的下属,微微撇撇头,示意将少女带下去。吩咐好后,又露出那虚假笑容,“让大人见笑了。”
那两官兵奉命行事。
眼瞧着他们越发走近,宋祈年却没任何表示,相反有些看戏的意味。
凌清秋知道他这是在等她证明自己身份,果然他并未完全相信自己。
那玉佩并非寻常人家所能拥有的,极至的玉品便诉说着它的高贵。凤纹更是只有皇族女子享有的,而那中间的一点紫更是说明她身份非旁人所能比拟的。
她没得选,似乎只能相信他,如若单靠自己,那可能连雍州都走不出。
凌清秋从怀中掏出那个代表她身份的凤纹玉佩,高高举起。
“放肆!”她怒道。
那官兵微愣,相互看着对方,谁也没往前走去。
只有那知县没眼力地继续吼道:“还不快快动手!”
“放开她!”宋祈年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少女跟前。
“还不快把人放开!”那知县跟在宋祈年身后,腰微微弯下去,“大人真是心胸宽阔,将来必成大业。”
宋祈年并未理会,知县原以为他只是看不惯自己处事方式,却没料到宋祈年走到少女身前后直接作揖。
“微臣见过公主,公主恕罪。”
那知县一惊,愣住。
“无妨。”凌清秋并未看向宋祈年,而是直勾勾盯着知县,她可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呢。
“我乃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清河公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以下犯上!”她的话听不出一丝情绪,甚至嘴角还带着点点笑容。这让人摸不透,猜不着。
那知县脸一下子煞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下官先前并不殿下龙血凤髓,殿下饶命啊!”知县声音颤抖,低着头,不敢看凌清秋一眼。
“知县大人倒是尽心尽职,将这雍州管理得如此好,他日本公主回宫后定对父皇歌颂您的“功名”。”她特意对这“功名”二字加重。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知县不停磕头。
少女并未理会他,毕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宋公子,可否帮本公主一个忙。”她略过知县。
“可是关于叶姑娘的?”宋祈年抬眸,对上少女视线。
凌清秋对此一点也不吃惊,“不错。”她脸上淡淡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神情。
春风轻轻地吹过少女的脸颊,撩起一缕秀发,随风舞动。快至正午,万里无云,阳光直照。少女转过身去,前方的路被照得金灿,街上人群稀疏,一眼望到街道底,或许前方的路也改如此。
可若前路畅通无阻,又怎会是个完整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