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从那一日开始,澹台焰的心便不再坚定了,他时常会梦见那个问他这些问题的女子,看他白衣胜雪跪在自己面前,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直到有一次,他站在酒楼上,看万宝宁骑马游街,城中男子对她心驰神往,耳边传来弟子的声音:“今年的花魁娘子果然又是万娘子。”
那马背上的万宝宁也看到了他,冲他微微一笑,就这么就激荡了他的心神。
后来的花魁便开始笃信佛法,一得了空就往寺院里跑,两人的会面也经常在旁人面前,谈论的都是些佛法智慧,从无半点男女僭越。
后来的景国开始动乱,九尾妖帝突然暴毙,景国内乱,新帝上位不到一年就被叛军斩杀。
那一年,万宝宁带着私房躲到了他的寺庙里,二人又一同下山辟祸。被人发现的时候,因为逃难有些衣衫不整,愤怒的群众就把万宝宁打成了祸国的妖女,若不是她勾引的护国法师,景国又怎么会灭亡。
“一个小女子又怎么承担得了破国的罪名,那年,我被父亲的人找到,父亲处死了阿宁。原本,他们要把阿宁枭首示众,是我苦求父亲,留阿宁一个全尸,阿宁死的那一日,我就入了魔道。”嘶哑的声音从澹台焰的嗓子里穿出来。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去拜祭过她,灵堂里空无一人,她死后连个送她的人也没有。”
“她曾经问我,什么是爱。在她死后我终于知道,红颜白骨皆相似,唯有这一具最动人心,这便是爱。只可惜,晚了,晚了。”澹台焰的眼泪流了下来,沙哑的声音让他看起来历经沧桑。
万宝宁像去给他擦泪,可惜,她是个魂魄,触碰不到他的脸。
“我一直在他身边,这些年,我想摸一摸他的脸也是不行,这或许,就是你们口中的报应吧。”万宝宁低头说着。
妺女此时已经变回了人身,她自诩容貌还算美丽,可是放在此时此刻已经变成魂魄的万宝宁面前,她还是有些自愧不如。
她小的时候见过已成尸体的万宝宁,面无人色光看轮廓就已经很美了,可想而知,当年她最负盛名的那几年,裙下有多少王公贵族。
“我与阿宁一直清清白白从无行苟且之事,在他们嘴里,阿宁就成了自轻自贱的狐媚子,山河无恙之时,人人以得她垂青为荣耀,山河破败之时,人人怪她祸国殃民。
既然他们如此说,我肯定要坐实了,否则,这骂名不就白担了?”澹台焰也伸手去摸万宝宁,可惜,他也什么都摸不到。
妺女走到公冶寂无身边,此时赤焰已经咬死了那条蝮蛇,地上留着那蝮蛇的尸体一动不动。
公冶寂无叹了口气,“你若是真的心疼她,就该放她去轮回,哪怕如之前一样,远远看着她一眼,她能有好的归宿也是万幸。可你偏偏将一个亡魂留在身边,以她的名义去行恶事,你这真的是爱?还是,不甘心啊?”
澹台焰猛然抬起头,好似心事被戳破一般瞪着公冶寂无,惊愕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慌乱的看着万宝宁,疯狂的摇着头:“不,不是的,我没有……阿宁……”
“你什么都不必说,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承受。”万宝宁流着泪说。
“仙君,仙君!!夫人,你们你们救救她,你们救救她。不是她勾引的我,是我私心爱她,是我私心爱她的呀。我愿意……我愿意永不超生灰飞烟灭……能不能让她免于灾祸,我愿伏法,我愿伏法……”
澹台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的妆容花得乱七八糟,“我愿遣散阑珊寺,我愿……我什么都愿,只要她能平安顺遂。”
“你……”妺女看着他心里荡起一丝奇怪。
“你一定是感知到了什么,否则,为何会如此笃信我们说的话?”
是了,为什么公冶寂无一说起万宝宁要受地狱之苦之后他会深信不疑。
“总是有预感的,最近我噩梦连连,我的功力压制不住体内魔气恶魂,应该快要被反噬了。以前总是能融合得很好,这几年,力不从心了。”澹台焰低下了他高贵的头,有气无力的说。
***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个马夫和他们的马车,还有三个丫鬟在里面睡觉。
妺女和公冶寂无坐在一堆火旁边,旁边坐着一言不发的花蕊和那个中年婆子。
妺女:“泷显和平谷三日后会到?”
公冶寂无:“嗯,两个时辰后会接到我的飞来信,到时候会带人来善后。到时候就看他们会怎么处理了吧。”
妺女:“原本我们商量好,将他打个魂飞魄散,怎么你又突然心软了?”
公冶寂无握紧了妺女的手:“因为我知你也心软了,既然他有悔改之意,不如就顺水推一把。他们的孽缘还有几百年,慢慢熬着吧。”
妺女看了看旁边一言不发的花蕊,出声道:“我答应了你姐姐照拂你,你此时做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