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元白?”苏芷呐呐,看着这一行军队穿过她,无人看得到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将苏府整个围起来!”喻元白一声令下,几百人的军队分成两列,将苏府瞬息包围,密不透风地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这边的动静闹得很大,周围人家哪怕即将就寝了,也都遣了人开门出来看个究竟。
立于苏府大门中心位置的喻元白气势凛人,将手中圣旨抖开,扬声宣读:“江南苏氏,通敌叛国,大理寺已将证据全部收缴,铁证如山!本官奉天子之令彻底清缴苏家,有关人等全部押入大牢,明日午时三刻行刑!”
周围出来打探的人家皆窃窃私语:
“什么?这苏家竟通敌叛国?如此胆大包天?”
“喻大人果真是圣人清官啊,我记得他娶的妻子正是苏家的小姐,竟亲自来押送自己的老丈人,此等大义灭亲之举令人钦佩!”
“不对啊,苏家小姐嫁的不是明昭侯世子吗?”
“害,明昭侯府式微,苏家小姐早改嫁给喻大人了,咱们喻大人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文曲星下凡……”
“话说,这苏家犯下如此滔天罪行,那苏家小姐也脱不了干系吧?”
“那可未必,喻大人爱妻之名远扬,必能保下苏家小姐。”
“你说这苏家也是糊涂,先后有这样两位人中龙凤的女婿,眼瞧着日子如鱼得水了,偏是想不开要去犯那等事!图什么?”
“谁知道呢,人心不足蛇吞象……”
苏芷冲着他们大喊苏家没有!苏家没有叛国!喊得嗓子刺痛,却无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又崩溃着去拦那些官兵们,却眼瞧着他们穿过自己的身体,如土匪般鱼贯而入冲进苏府。
苏芷木然转头看向站在门口岿然不动的喻元白,夜风吹起他的官袍衣摆,烈烈作响,他负手静静立于抄家灭族的喧闹中,望向人仰马翻的苏府内,眼中是凛然正直与悲悯。
下一刻,这位圣人君子似若有所感地抬首朝苏芷的方向望来。
在他望见苏芷的前一刻,苏芷再次被吸入漩涡,这回是在一个破烂的牢房里。
苏芷还没缓过神来,余光瞥见躺在角落的父亲,身着囚服,苍老颓败。
“爹!”苏芷哭着扑过去跪在苏父面前,“爹你醒醒!女儿不孝,女儿来看您了爹!”
任苏芷哭得泪流满面,苏父没有任何反应,只静静阖眼躺靠在牢房一角。
牢房锁被打开了,狱卒谄媚地为来人让开路,连连堆笑。
直到来人的朱红色官袍一角刺目地出现在苏父视线里,苏父才慢慢睁开眼。
“你来做什么?”苏梁嗓音嘶哑,像生锈的马车轮摩擦发出的声音。
喻元白便笑得开怀。
“老师说笑了,身为您最得意的门生,无论如何也该在您上路之前来送老师一程。”
苏梁冷笑,再度阖上了眼,无视周围的一切。
方才还笑着的喻元白却猛地发力,眼神阴狠,一脚踩在苏梁的胸口处,用力碾压着,只听得胸骨断裂的声音。
苏梁被迫睁开眼睛,剧痛之下眼珠突起几欲掉出,吐出一口鲜血,滴在喻元白的黑革履上。
喻元白这才松开,恢复温润模样,负手在牢房里踱步着,似同故人叙旧般,缓缓开口:
“老师啊,您说您何必呢?若当初乖乖将苏芷嫁给我,又岂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苏梁努力撑着墙壁不让自己滑落下去,突起的眼珠子里布满血丝,含血骂道:“你休想!老夫最后悔之事便是当年收了你做门生,让你这畜生有机会见到我女儿,若重来一回,老夫绝不会让你这等丧尽天良的畜生同我女儿有一丝牵连!”
喻元白大笑,笑得不可自抑。
“畜生如何?老东西再骂,我这个畜生不还是娶到你女儿了?可是她这么多年苦苦等候非要嫁给我的呢。”
“老东西不甘心,莫不是还等着你那乘龙快婿明昭侯世子来救你们一家吧哈哈哈哈哈!”
“你放心,他如今身在边疆,功高震主,回来之时自身都难保,哪管得了你这老东西?”
喻元白形容癫狂地笑完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圣人官的温润模样,语调和缓:“老师给元白上了这么多年的课,你我师生一场,也到缘尽之时了,元白也来给老师上一课,如何?”
“老师无过人之才,偏想占能人之位,才不配位,终是虚妄;老师与我同生于微末,却偏看不起微末,一心谄媚权贵,攀附明昭侯府,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另,老师以为,无数达官显贵向我抛来橄榄枝,我为何独拜于你苏梁门下,从未改师换道?难道是因为倾慕老师平庸的才干?”
喻元白忽地一笑,伸手拍拍苏父的肩,将他肩上枯草细心拂去:“老师该庆幸自己生了个好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