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钦天监合了二人的生辰八字,与礼部商议后报请皇帝,最终将婚期定在了四月。
亲王的婚礼通常要筹备半年之久,少则也要三四月。但恰好赶上平嘉公主和亲,北壬的可汗也在京中,郑贵妃便提议,索性趁着诸国使节来朝,将二人的婚事放到一前一后操办,既喜上加喜,又能向北壬展现大齐国力。
皇帝欣然答允。
话虽这么说,一个月的准备时间还是过于仓促,许多仪程只能删繁就简。
江临对此十分不满,觉得郑贵妃是表面上装贤德,实则暗贬相王,让他给自己女儿作陪衬。
他替相王委屈完,又替孟琬委屈,嫌弃十几天赶制出的王妃吉服及不上平嘉公主的金丝百鸟裙精致华美,发冠上的珍珠也不是最好的合浦南珠。
孟琬对这些倒不甚在意。
反正也不是头一遭穿这凤冠霞帔了,没那么多讲究。
前世她被册封为淑妃的时候,郑氏也是什么好东西都往她宫里送,礼服和仪仗几乎是比照皇后的规制来的。
谢玄翊与皇后伉俪情深,见不得自己压他发妻一头,为此还和她闹过龃龉。
郑氏这个人别的方面不说,对自己人向来都是极好的。
现下虽比不得当初封妃奢靡,屋内各色喜事东西,绫罗绸缎,凤钗,玉佩,纨扇,金麒麟,福字,倒也算一应俱全。
孟琬坐在妆台前,铜镜是并蒂莲开,鸳鸯戏水的纹样,镜中之人却神色凝重,仿佛即将奔赴的地方是一个刑场,而这周身沉甸甸的珠翠宝饰皆是枷锁。
孟琬原以为前世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应对起这样的小事应该能过从容得宜,却不想大婚前一夜,她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是为前路未知而烦忧,也不是在认真思考下一步对策。
她整颗心都是空荡荡的。
多装进一点东西,都会硌得生疼。
她曾经恨谢玄稷入骨,可谢玄稷死后,她又觉得有什么东西也随着他的离开一同湮灭在了尘风之中。
那时她静立在被谢昭明派去的抄家大队洗劫一空的摄政王府,心口被吹得一片荒芜。
如今既受不住爱,也承不下恨。
黄昏时分,竹苓提醒道:“姑娘,该出门了。”
孟琬手执团扇,正才出房门,仰头便见到兄长孟珂笑眼盈盈地望着她,一时又惊又喜,险些落下泪来。
她顾不得身上还穿着繁复的礼服,提起裙摆就跑下台阶,激动道:“兄长怎么回来了?”
孟珂还当她是那个扎着羊角头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的头,“还不是托了你的福,陛下许我几日恩假,让我回来送你岀阁。”
“能见到兄长真是我这几日最欢喜的事了。”
“怎么,嫁人还不够欢喜?”孟珂调侃道。
孟琬没答话,生硬地转开话题,问道:“对了,兄长这次回来要在家里待多久?”
“至多能再留两日吧。”
孟琬在心里算了算拜见两宫,盥馈和庙见花费的时日,面露失落之色,“那就等不到我归宁了。”
“这几年边境虽还算太平,可我总不能离开太久。往后若得了空,你们夫妻二人也可以去荥川找我,我正好带你们见识见识北地的风光。”
“那可说好了,兄长不许食言。”孟琬抬起手要和他拉勾。
“一言为定,”孟珂看孟琬较真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听话地勾住了她的手指,“都是大姑娘了,还这样小孩子心性。”
孟琬不服气道:“也只有在兄长面前才这样,兄长还要说我么?”
孟珂从怀里拿出一串雕刻着夔纹的狼牙吊坠,笑道:“不同你斗嘴了,差点忘了给你的新婚礼物。北方人逐水草而居,常以此辟邪驱灾,祈求万事顺遂无虞,一切皆得所愿。这匹雪狼是我年初在军营后山打下的,算是个好兆头,便以此祝你和昀廷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吧。”
昀廷是谢玄稷的字。
孟珂与谢玄稷有过两年同袍之谊,两人关系应当还不错,私下交往也不拘礼数。
不过前世成丰宫变之后,孟珂不耻与乱臣贼子为伍,便与谢玄稷割袍断义。在察觉到她与谢玄稷的私情之后,更是专门给她写了十数封家信,想要规劝她回到正道。
不想重来一世,孟珂反倒成了第一个祝福他们的人。
孟琬心里感慨,但还是显露出一百分的欣喜,小心接过礼物,嘱咐竹苓收好。
孟珂接着说道:“哥哥知道你们是盲婚哑嫁,你心中估计多有顾虑。可我和昀廷共过事,他是个极其爽朗大方的人,必定与你投契。”
孟琬不愿拂他的好意,亦知道多说无用,只淡淡“嗯”了一声。
“虽说你回门的时候我不在,可一会儿送亲我可是要跟着一块去的,到时我可得帮你好好教训教训昀廷,让他以后不许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