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砰”的一声,江上的桨也打在了船身上,似乎在控诉周梧:
你丢桨丢早了你知道吗?
*
答应余越要回益州城后,二人先就近在淮州城吃过了早食,再到城中各自买了身不起眼的衣裳换上,又为藏符箓双剑的事犯了难。
只要她还背着符箓双剑,不管她穿得再怎么简朴,只要是道门中人,都能一眼看出她是无情道修,还是打上了高手榜的那种。
不过余越不在乎,无情道修出门在外,无需躲躲藏藏。
来淮州城的时候,他们是顺着长江南下,现在回去不能乘船,只能骑着快马,一路北上。
离开淮州城的时候,余越骑着红鞍白马,最后回头看了眼淮州城墙,目光落在了那个“淮”字上。
她想起之前试探性地问过他:
“你听说过淮州城吗?”
他摇头,说不知,眼神却偷偷瞟向别处。
她又说:
“就是益州城南边的一座小城,经长江,绕淮水,背靠甪端山。据说甪端能够日行一万八千里,通四方语言,于是每年的莲花山大会都会先在甪端山举行北斗灯仪,然后才去莲花山试剑斗法……”
见他低下了头,余越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她本来想说:
“你作为参加过莲花山大会的道修,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而你否认的过快,反而成了一种欲盖弥彰。”
但是她没说,她只是看着他涨红的耳垂,说道:
“淮州豆腐,天下闻名。下次莲花山大会,我们一起去吃。”
听此,他用力地点点头,把头埋得更低了,轻声问道:
“那师父你还生我气吗?”
余越叹了口气,无奈道:
“他们欺负你,是他们没规矩,到时候我去找他们师父谈;你不还手,是因为你有涵养,知道不与同门师兄弟内斗。我怎么会生你气呢?我只是怕你受委屈。”
“好的,我知道了师父。”他瓮声瓮气地回道,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以为这样就可以掩饰吧嗒吧嗒掉到地上的眼泪。
他总是这样,一犯错就喜欢埋首低头,像做错事的小狗,耷拉着耳朵等她原谅。
她想起昨夜在紫竹林亦是如此。
他逼问她对于赶月亭之事可曾有过后悔。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装昏迷不作回答,同时她也想看看他能狠心到什么程度。
会趁机杀了她吗?还是带回去折磨她?
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让周梧拿着他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紫竹林的三百道修,放他们走。
她听到他说:
“别想多了,我只是想当一次君子。”
她偷偷眯缝着眼想打量他的神情,却恰好撞上他看向她时的炽热目光,清灰色的眸子似着火一般,灼烧着她的心尖。
原来她睡着的时候,他竟是这样赤诚而又热烈地看着她。
“师妹在看什么呢?”周梧也好奇地回头望了望城门,除了进进出出的行人,倒也无其他风景可看。
“没什么。”余越吸了吸鼻子说道:
“只是想到这淮州豆腐天下闻名,还没有吃过呢,有点可惜。”
嗯?
他怎么记得有一年,方寸、顾随、余越,还有他,他们四个一起吃过一次。但是顾随觉得里面的黄花鱼脑太腥,方寸又觉得鸡汤味太浓,所以后面他们都不怎么去吃了。
他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豆腐羹刚端上来的时候,他猛吸了一口,舌头被烫起个泡,养了一个多星期才养好。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痛。
但是听到余越这么说,他又觉得或许是她记错了,或许那次,她没有来,于是回道:
“那下次我陪你去吃吧。”
“不必了。”
余越牵起缰绳,白马一跃而起,鬃毛飞扬,昂首朝前飞奔而去。
周梧紧跟在后面,待与余越并排而行时,他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昨天傅有淮……”
他仔细打量着余越的神色,确定她只是沉心于驭马并没有生气后,才继续问道:
“昨天傅有淮说的赶月亭,是怎么回事啊?”
“吁——”
突然一声嘶鸣,白马前蹄腾空向后仰去,连带着马背上的余越也往后倒去,好在她即使扯住了缰绳,才不至于被摔下去。
余越轻拍马背安抚,说道:
“九年前,荣州赶月亭,我杀了他。”
那他怎么……
“他没死,不是因为我仁慈,而是因为他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