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意如玉的面庞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惊得嘴巴都微微张了开。
虽他的吃法并未沾唇,可……这样的举动亦超出了她的认知。
裴宵放好竹筒,抬头才看见孟如意满面绯红,一副被惊吓到的模样。
不知为何忽然心虚了一瞬,轻咳一声才出声道:“野外求生,食物浪费不得。”
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好像一直没有跟她解释带她进山的打算,“我常翻阅大齐舆图,这一带群山应属乌拉山脉,恰是京畿道和西北道的自然分界。那徐二不知为何癫狂至此,连军队带官府都惊动了,我恐难带你躲过宁州、青州地界,晌午受刘嫂子一言启发,便想着渡山而归许是更妥善的办法。”
看她一脸懵然,又解释道:“你不要害怕,我都想过了,乌拉山脉地处中原,广而不险,如今又正值盛夏,山中物产丰富,我有把握在山中保你无恙……”
孟如意听到这里,忽然摇头打断他。
她不是在害怕,只是羞愧而已。羞愧于自己带累他至此。
山中生活有多艰辛,从今晚这来之不易的一壶热汤就可见一斑,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他定不会如此烦劳,更甚者,或许根本不用进这荒野群山。
事已至此,孟如意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能抚平这愧疚带来的压抑之感,她也说不出话,只能不停摇头,摇到眼眶发红。
她真的很羡慕裴嫣,甚至是自己的未婚夫表兄,能有一个这样可靠的长兄何其幸运。这幸运无关官爵与地位。
即便自己还不是裴家人,他亦能以命相护,若是……若是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兄长,那失去父母后的日子想必不会这般难过。
眨眨眼将汹涌的泪意逼回去,担心他误会,于是又抄起那根树枝,在地上写道:“我不怕。”
一边写着不怕,一边紧抿着唇眼眶通红,明显在忍泪,裴宵一时不知她心中所想,却又无从问起,只得安慰她:“总之你放心,我定会带你平安回西京。”
孟如意不能说话,只点头,而后空气便安静下来,只闻蝉鸣。
天色已经黑下来,接下来便是睡觉的时间了,裴宵却毫无睡意。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诱他南下的那些荒诞的梦境,梦里咫尺天涯的女子如今就在咫尺间。
究竟为何会做那样的梦呢?他仍是想不通。
只梦里看着她与裴宣拜堂成亲,看着她跟在裴宣身后向他福身敛裾,恭谨敬慎,转头别了他,又对裴宣娇语温声之时,那几乎涌上喉头的酸涩妒意,即使醒来后明知是梦,依旧挥之不去。
又想到何止是在梦中,就这重逢后的两日里,即便同吃同住,两人又何尝不是仿若隔了天堑般疏离。
眉间不觉蹙起,裴宵恍然之间竟想不起为何会是如此,她从前对自己明明不是这样的。
一阵山风拂过,带得头顶树枝沙沙作响,他不由瑟缩了一瞬,脑中这才闪过与她分别之前的那些不堪。
这一刹那,心口仿佛被紧紧攥住,呼吸都窒住了。那样难堪的争执,为何他竟似忘记了一般,又有多久不曾记起了?
裴宵忽觉有些凉意,心下亦是莫名慌乱,这慌乱使得他忍受不了眼下的安静,只想开口与她说些什么。
“你还没去过西京吧?”
孟如意睡了半下午,此时也不甚困倦,正闭目假寐,忽听见这一声问话。
这里没有第三人,自然是问她,可她开不了口,不觉着急起来。
片刻,裴宵似乎也反应过来,没等她的答复,兀自继续道:“那里虽与东都风物不同,其繁盛并不亚于东都,你会喜欢那里的。”
孟如意听了不觉失笑。
其实她对东都风物如何一点也不了解,在东都的时候,也只有刚到的那一日,还有从安宁侯府搬去舅父家的那一回,算是见识了一眼京城的昌盛,其余时间皆耗在内宅,大多数时候也并不愉悦。
她不知东都风物,亦不知自己会不会喜欢西京。
她只是忽然,很想念很想念永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