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行近一个时辰,当裴宵忽然发现怀中的孟如意已无法在马背上坐住,才惊觉小娘子似乎比他想得要柔弱太多。
孟如意也无法,她其实早已经撑不住马背上的颠簸了,能到这时辰才被发现,已是咬牙坚持。
她在永州时身子就不算强健,后经了几次生死之劫,尤其是那回中了虎狼之药后又落水,彻底伤了底子。
如今更是身上带着伤奔袭了大半夜,一早又再继续,早是强弩之末。
她没法说话,也无甚好说的,任由裴宵按在马背上,直到看见下一处村落。
裴宵放慢了速度,缓缓进了村。
这本也是他的打算,找一户人家让小娘子休养上两日,趁着这两日,他也能跟昨日殿后的下属取得联系,好再做打算。
只原本想着再走远些的,宁州、青州这一带是京畿道与西北的接壤之处,往北一分便安全一分。
进了村,他挑了一户看起来家境尚可的农户敲了门。
此时隅中时分,劳力都下地干活了,留在家中的是一个年纪不算大的小妇人,她一见来人是两个一身狼狈的异乡人,下意识便要关门,被裴宵腾出一只手拦住。
“嫂子,我们不是坏人。”作为一个合格的领袖,因势利导、相机而动是必备的质素。
于是失了声音的孟如意便眼睁睁看着素日里端方有度的郎君在她面前胡言乱道。
在他的说法里,他和孟如意是一对因家族仇怨而不得相守的苦命鸳鸯。
孟如意因被家中逼嫁而悬梁明志,自己听说心上人寻死,便下了决心要带她私奔,两人一路被两家人追捕,才落到如此情状。
小妇人听了他三言两语描绘出的动人故事,内心已翻江倒海,孟如意见她眼眶通红,声音都带了哽咽:“原是如此。”
说着,大开了门,侧身让裴宵抱着孟如意进来,而后在前头引路,将他们带到了院子西边的一间屋门口。
“妹子为了你可真受了大罪了,大兄弟快些将她安置了,好生歇歇。”说话的语气里带着浓重的心疼,显然被孟如意的“坚贞”打动。
孟如意原是在裴宵怀中无所适从,眼下也顾不得了,只想躲避来自这位好心大姐的炽热目光,甚至将头往裴宵怀中偏了偏。
这户人家姓刘,裴宵称呼她为“刘嫂子”,闻言自是一番感谢。
招呼着帮忙安置孟如意躺下,刘嫂子又忙忙叨叨要去烧水做饭。
屋子里只剩了二人,裴宵这才淡淡解释道:“若不这样讲,她不会留我们。”
孟如意自然知晓他瞎编乱造的用意。刘嫂子这个年纪的妇人,最是能被这种戏本子里才会有的离奇故事打动。
只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到底无法坦然面对。
她便依旧闭着眼,装作无知无觉的模样,好歹躲过两人独处的尴尬。
裴宵见她如此,也不再作声,转身出了门。
又过了一会儿,刘嫂子端着水盆进了来:“妹子,你男人托我来给你擦洗上药来了。”
一句话叫装睡着的孟如意小脸涨红,再装不下去。
刘嫂子却看得好笑:“你们小两口也挺有意思,都做到这份上,什么都不要了,连命都搭上半条,竟还这般避嫌。”
一边说,一边上手去脱孟如意的衣裳。孟如意无力挣脱,亦知晓不应该挣脱,只好任她施为。
“这衣裳真好看,就是不耐脏也不耐磨。”脱了外裳,刘嫂子摸着丝滑的料子,絮絮叨叨着,“估摸着妹子你也没穿过咱们这么粗的布,不过你们两口子不知道到哪里才能安顿下来,这一路颠簸着,还是我这身合适。你也别嫌弃,这是我上月新做的,只上身了两回,干净着。”
待除了里衣,她不由吸了一口气。
“一眼就看见妹子你长得忒俊,可这身皮子也太吓人了吧。”她用词直白又夸张,还直盯着瞅,即便同为女子亦是叫人难堪,孟如意艰难抬起手臂挡了挡,眉间亦轻蹙起来。
刘嫂子的惊异被她的举动打断,这才回过神,一边开始用沾了温水的巾子给她擦洗,一边啧啧道:“你男人真不亏,能抢了你出来,怎么着也是值了。”
她就没想着这世上还能有这样貌美的娘子,五官极为精致暂且略过不提,竟还骨肉匀称,浑身上下毫无一丝瑕疵,触手温软,叫她一个女子都面红心跳。
只可惜了脖颈上那道紫红色的勒痕,便如一块美玉上的裂痕,叫人扼腕又心疼。
待换上新衣,她取出裴宵给的伤药,小心翼翼地涂在孟如意颈上,拍拍手,“好了。”
终于煎熬到了头,孟如意紧绷着的身子才渐渐缓和下来。
这时,房门被敲了敲,刘嫂子亮声道:“进来吧。”
裴宵端着碗推门而入。
“妹子起来尝尝,这是你男人亲手做的汤饼,吃了定也能好得快些。”刘嫂子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