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时值季春。

原本再过两日,便是孟如意最爱的上巳节了。

她尤记得岁初宴饮之时便与刘家姐姐商定,今岁的踏春之行不再往惯常游春的雁归山去了,届时两家结伴,往西行,去看看旧日里秋节才游的落英谷在初春会是怎样的光景。

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而今上巳未到,她却孤身一人置身在了落英谷外破败的山神庙中。

庙外风雨如磐,银河倒泻,进来时匆匆一瞥,见里头已经三三两两地围坐着十数人,一眼看过去,皆灰蒙蒙的。

就这一眼的功夫里,她也同样感到有目光不知从何处而来,正落在她的身上,遂不敢再多看,低头寻了一处墙根坐下来。

初春时节依旧料峭,躲进这庙里之前又淋了雨,孟如意微微发着抖,双手笼着膝头,目光迟滞地盯着外头淋漓不绝的大雨。

她作男装,身上穿的是家中小厮的衣裳,露在外头的肌肤上原是糊满了泥灰,因方才躲避不及淋了些雨,面上不免斑驳了起来。

此刻她却顾不了这些,只微蹙着眉头,面沉如水,神情中透出茫然和绝望之色。

不饰一物的男式发髻上不时有水滴落下,迷了眼,她才顿顿地抬手抹了去。

“我就说那是个小娘儿们,看见没?”一声粗鲁的轻喝打破了庙里的死寂。

孟如意听见这话,猛的一颤,下意识抬眼望向声音的来处。

距她丈余的一小堆篝火旁坐着三个男人,说话的是其中之一。她这一望过去,似是与那人堪堪对视住了,虽看不分明,可她知道那人说的就是她了。

而这下意识的一回望,也几乎与自认无异。

她的心霎时间提了起来,再也顾不上伤春悲秋,只暗恨自己没有时时警觉,竟这样不防备就叫人认了出来。

无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奈何身后便是墙根,退无可退。

那说话的男子此时已经站起了身,往孟如意所在的位置而来,如野兽欺近。

孟如意浑身冰凉,心直直往下坠,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得作无谓挣扎,“你要作甚,在下并不曾招惹你……”

她故意粗着嗓子,想模仿男子的声音,却怎么也遮掩不住惊惧的轻颤,尾音便带了些旖旎出来,惹得那人调笑道:“小娘子别装了,你生成这般,要装男人,也好赖将浑身上下都抹抹黑嘛。我刚才可是见着你手腕子了,那个白、那个细呀,男人身上可长不出来,嘿嘿嘿。”语声轻浮至极,又携着意味不明的恶意。

说话间,人已经来到她跟前,抬手去摸她的脸,孟如意本能地偏头,堪堪躲过去。

那人却不以为忤,笑着追上来,“小娘子别恼,我就是想抹掉你脸上的灰,看看你的脸是不是也跟那手腕子一样白生,嘿嘿。”

此人名叫葛大林,是从永州西边的邻州梓州逃难而来的流民,与他一路结伴的还有两个同乡,正是方才与他坐于一处的另外两个年轻男人。

近年来年景不佳,百姓勉强果腹而已。而就在不久前,梓州又发生了极严重的地动,更是雪上加霜。

永州虽接到了梓州发来的求援书,却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甚至反将城门守得更严了,颇有些要各自为政的意味。

是故出了永州城,流民四散,他们三人便身在其中。

从孟如意一到这破庙门前,葛大林就注意到她了。

刚开始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瞧了一阵子之后才恍然反应过来,大约是因着这人跟他见过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或者说,他其实没见过这样的人。

就像她将将进了来,抬手擦头脸上的水的时候,是一手细细拎起另一边的袖筒,轻轻蘸了蘸,只那一个随意的姿态就莫名地抓了他的眼,让他移不开视线。

后来人进来后,正巧缩在距他不远的墙根处,他一看再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头。

从身量,到面上擦试过的地方浅浅的斑驳,还有她仅仅是靠墙抱膝端端坐在那处,就无端让人心痒的身形,都已经昭示着这是个年轻的女人,还是跟他们这些烂泥堆里的人不一样的年轻女人。

看得细了,她面上本应滑稽的斑驳泥灰都仿佛不见了踪影。

实在是掩在泥灰之下的那张面孔过于摄人。她的眉眼口鼻无一处不精致,组在一处嵌在那不及巴掌大的小脸上,更是说出不的动人。

此刻,这张险些摄了他魂魄的小脸的主人,正距他半步之遥,笼着水雾的眼儿怯怯地觑着他,带着惶恐和祈求,仿似她的一切皆寄于他的身上。

这让男人心中一荡,虽身下涨意愈盛,呼吸也不由粗重,可他却已然收起了先前的打算。

转头一看,身后的两个同村兄弟果然已经跟了上来,他拧起眉头喝了一声,“跟着我做甚,滚滚滚!”

这是不打算与弟兄们同乐了,堪堪跟上来的两人心下不是滋味起来,“大林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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