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地在那里抓到你,他们假装不知道。那天仙道彰一上午没和我说话,原本很有希望嫁入仙道家的我也毫无意识地把这条路封死了。
妈妈之前教育我们,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出生时就决定好了朋友和敌人。我觉得非常有道理,因为我的名字念作Akira,如果和牧家联姻,全名会变得非常难听;而仙道家的孩子也叫Akira,一旦结婚不管跟了谁的姓都会分不清。我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笑话,结果被妈妈甩了一巴掌。原本没那么认真对待婚姻大事的我,心里却隐约给对方设下了一个标准,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打我。再后来,随着我的体格和脾气一起见长,标准增加一条:就算我打了对方,对方也不可以打我。非常赖皮,但是从小到大人家都是这么教我的,我也努力改过,感觉是刻在骨子里的劣质基因,只能等吃大亏的时候再改,或者别人包容我。
回到京都后,也没过多久,我知道了上杉一家对我的态度为何如此冷淡的原因——有神婆说上杉家长子的命运欠打磨,克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不能在家人身边长留,于是他们遵循掷筊的结果,把我放在了外婆身边,然后沉浸在获得了光宙的喜悦里,把我忘记了。原本,辉的名字也是要给光宙的,只可惜当时没能想出我用的备选名,只能把它安在了我的头上。光宙哭闹着不肯改名,这个辉的名字才得以幸存。哈哈,我的人生都是拜别人恩赐和施舍才得以延续至今。
我要靠药物才能进入正常的梦境。一旦少吃半粒,我就会陷入一种清醒梦的状态,我偶尔怀疑,我以为是现实的人生其实是一场难以清醒的噩梦,而清醒梦里的一切才是我应该过的生活,而梦中的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用化学物质把我留在了这里,忍受着长久的孤独、恐惧、自我厌恶、失眠、心绞痛还有好多好多我原本可以摆脱的东西。我原本应该一直留在雪原上,身边永远是冬天,举目所望,只有厚厚的积雪和热乎乎的溪水,这才是我该存在的世界。感觉我像是一个瓷娃娃,被随便地从哪里拿出来,又很随便地摆在哪里,想怎么放就怎么放,环境换来换去,我哪里都可以存在,但是哪里都不属于。我不喜欢一个人看电影,面对那些似是而非的景象,这样的异样感会加剧,我更像是一动不动的人偶,看着时间和空间都在我眼前飞速流淌,这让我感觉格外恐惧。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表达了什么。我只是觉得居无定所,一切都非常虚假,没有任何东西能被我抓在手心里。
心理医生说这大概是童年阴影的关系吧。我说,我从来没觉得我的童年有什么阴影啊。我觉得它雪亮雪亮。他笑了,说不是那个意思。他又说了些什么,我记不清了,反正就是父母的过错。听别人数落他们倒也没有让我觉得那么轻松,做心理咨询和找牛郎也差不多,心灵鸡汤从胃一直灌到喉头,找到爱听的就给他开个香槟塔。一想到我竟然那么早就开始给这样的人送生意,脸上还是忍不住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也许人生与现实之间就是靠着这样的小笑话勉强联系,如果再没有如此这般的聪明才智,我的性命可能在十七岁之前就跟着新潟的雪花一起飘走了。
新潟——外婆。京都——光宙。东京——仙道彰。我也为他们连好线。我靠着这些线找到一点活在现实中的感觉。虽然不想承认,承认了会被笑话,但是我享受这种被牵绊的感觉。有时候我确实很想死,但有时候我也真的很想活下去,回看我贫瘠的人生,还是想,也许接下来把它弄得更丰富一点比较值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