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青将剑兰与小百合安顿在了水榭一处静谧的庭院,便引着鸢尾一路于水榭中穿行。顺着九曲十八弯的廊桥,可见两侧景致如诗如画。与那夜煌煌灯火下的神秘不同,此处白日里更有飘飘欲仙的味道。
自外头看,玉江楼后方大片茂密的古林,迷雾氤氲,鲜有人迹。外人不敢想象,在深邃的古林之中,竟隐藏着一处如梦似幻的仙境。
这里的亭台水榭,仿佛是天工开物,人间难得一见。微风拂过湖面,带起层层涟漪,碧波中倒映着精致的楼阁。亭中古琴声声,悠扬入云,不止谁人在弹奏。
每一砖每一瓦,都透着古朴的韵味,彷佛诉说着千年的故事。水榭之上,轻纱飘飘,细雪轻落,如烟如雾,让人恍若置身于烟波浩淼的水墨山水画中。
鸢尾对什么都很好奇,双眼闪烁着星光四处探看,身前的曾青却是从头到尾一脸木讷。两人脚下清脆作响,踏过轻柔挂霜的草地,行至一清雅书房。推门而入,里面一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似已等候多时。
书房内,墨香扑鼻。夏明熙正随意倚坐于紫檀木的书桌前,手持精致的青瓷茶杯。清香袅袅,不知是他惯用的清风谣,还是杯中茶香清冽悠远。
夏明熙闻声转向鸢尾,双眸深邃,微笑道:“来了?对我的安排可还满意?”随即起身相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与期待。
鸢尾浅行了一礼,道:“多谢小王爷。能容我那两位同族,暂居如此仙境。”
“你若愿意,闲时亦可来这儿小住。或是干脆搬离阿初的小院,也未尝不可。”夏明熙唇边勾起一抹坏笑,随即抬手示意曾青退下。
窗外细雪飘落,屋内却暖如春。房门一合,似将寒冬一并隔离在外。室内空余两人,时间亦有所停滞,空气中逐渐弥漫开一种微妙的暖意。
“咳,小王爷有事跟我说?”鸢尾轻了清嗓子,打破了这略显旖旎的静谧。
“自然是有事要与我的这位女诸葛探讨一番。”夏明熙勾唇。两人于窗边对坐。
“别取笑我。”鸢尾淡淡一笑,道:“可是为先前所提,为灭道之势拾柴添薪?”
夏明熙抿了口茶,抬手示意鸢尾继续。
“如今太后对道教的打压,虽遭儒士及信众反对激烈,然先帝推崇道教多年,其内部确有腐化败坏。道士不似道士,纸醉金迷,成了权贵们藏污纳垢,暗通款曲之地也是有的。这点,小王爷当是比我更清楚。”鸢尾问道。
“确有其事,那酷刑之下的儒士,也不尽是无辜之人。”
“太后此举,虽意在排除异己,但身居高位,必然不想动摇根基。而我们如若要在这稳固的大昭求变,就得推波助澜,将此事引向过激。物极必反,那便是我们所谋之机。”鸢尾道。
“若阿初在此,必要说我俩唯恐天下不乱了。”夏明熙笑道,“太后垂帘多年,如今正是联合五大藩王独大的时候。如此明显的计谋,何以瞒过太后及其幕僚之眼?”
鸢尾含笑而坐,目光中透着聪颖:“难到这就是殿下多年来举棋不定的原因?”
“这儿只有你我两人,说了别让你一口一个小王爷,怎么还喊上殿下,愈加生分了。”
“十七爷?”鸢尾挑眉。
夏明熙没好气地轻笑一声,垂目摩挲了下白玉扇骨,道:“此乃其一。积攒力量亦所需多时。”
“以姑息养奸之姿,行韬光养晦之实。任太后弄权,暗中积攒实力,逐步蚕食。”见夏明熙垂目若有所思,鸢尾继续谈道,“我们是观局者明。身处棋局之中,极易为权势蒙蔽双眼,昔年孙太后能扳倒鲁相,鲁相麾下亦不缺能人异士,蚕食最难被发觉。”
“年方十六的傀灵,便有如此心智,怎能让高居庙堂之上的人安心呢?”夏明熙轻揽白玉扇,心神之间隐隐透出共谋大事的意味。
此话一出,鸢尾不禁心下一凛。
夏明熙目光灼灼,打量鸢尾半晌,继而笑道:“染云阁与你的花灵姐妹?你想如何处置?”
“染云阁幕后势力不容小觑。那人隐藏颇深。”鸢尾定了定神,答道,“此外,那的确是无主花傀的一处容身之所。若他们不愿入清池一洗记忆,染云阁反而成了北都城和仙台山间的一道缝隙。”
“你愿坐视同族姐妹沦落青楼?”夏明熙问道。
“不知曾青有没有提过。百合说他们有选择:刺客或艺妓。待查到幕后之人,达成我们的目的,殿下可以再行怜香惜玉,给众位姐妹提供第三条路。”
“你不急着救她们脱离苦海。”夏明熙又问。
“殿下又如何确定,染云阁内是苦海,而阁外就是天堂呢?……我可没兴趣做救世主。”鸢尾摆手,面上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
“那你先前又何故保下无甚交情的两人?”
“两条路摆在眼前,救还是不救,我从不怕做选择。鸢尾贱命一条,最差的后果不就是如那日乾坤台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