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据说第一次送了四十七车鲜花,至于为什么是四十七车,是因为鬼界的货币和人间不互通,恰好今年通货膨胀了,酆都又有些穷,倒也不是说穷,在鬼界自然绰绰有余,但要买外界的东西,就过分捉襟见肘了,因此钱只够买四十七辆金车。”
“不过那日也确实是气派,据十里描述,四十七辆金车金光闪闪地立在南天门,拉着金车的白龙马鬃毛油光锃亮,温驯地垂着头,自得优雅,任由来来往往的神官打量。”
烟归的眸子一下子亮了,那场面不就是人间话本里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吗?况且还是在南天门神流量这么大的地方,真是威风凛凛,气势十足。
她真心实意地感叹,“哇!那梦师不该感到十分有面子吗?”
“很可惜的是,那花是玄夜遣人在无间炼狱摘的曼珠沙华,这花只能生在阴间,沾不得半点阳气。不到半日,便悉数枯萎了。梦师出来的时候,一撩眼皮,只见到四十七辆载着枯花的金车。一怒之下连马带车都给劈了下界,殃及了许多无辜百姓,于是此事被南华太君记入档案,这应该又影响到她评选什么东西了吧。”
南华太君怎么又改行了?不算命去算账了?
“玄夜在知道梦师是个尽职负责的神官后,便想给她招徕一些业务,便下令让酆都里的鬼们向天请愿,求梦师赐梦。”
“不是说只有人才会有梦吗?梦还能赐吗?”烟归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转念意识到梦师之前也曾应自己所念而来。
“梦师会在天界监管凡人的梦,若执念太深便会入梦指点一二。而无梦的生灵若想有一梦,也可在月圆之夜向着东南角燃上一盏水安息,是夜梦师便会应召而来为其赐梦。”
烟归没想到玄夜不但长得美,懂浪漫,还十分会揣摩女孩子心意,善于设身处地为其着想,“玄夜真是善解人意呢。那梦师应该非常感动吧。”
“未必。梦师应群鬼的召唤而来,数日不得休息,认定是玄夜蓄意报复,心头愈发不快,再不肯入鬼界。”
“怎会如此……”
“总之,玄夜明里暗里各种示好,有一次甚至收买了南天门前那盏不老钟,让它通报了三天三夜梦师的光辉事迹,顺便安排了几个以玄夜和梦师为主角的英雄救美的缠绵爱情故事。”
等等?不老钟也能被收买吗?烟归分明记得那钟恪尽职守几十万年,向来只在神明飞升和逢年过节时抖上那么一抖,即便是天君来了,他也不肯赏脸。实在是一个固执的老古板。
雪尽解释道:“起初那钟也是不肯的,但玄夜揭了面具后,他的态度就缓和了许多,然后玄夜伸出手摸了摸他,那钟就这么被驯服了。”
“美貌真是好东西呀……”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梦师在听了那夸大其词的赞颂之后,便来了此处找玄夜算账。不过玄夜等了她许久,想必挨骂也是乐意至极。”
“好生奇怪。玄夜何至于喜欢梦师?他自己就是个大美人,见过的美人也不计其数,怎么会轻易就这么喜欢上一个女子呢?”
“笨蛋!这就是你不懂了吧!”一道清脆的声音从窗边飘进来,砸破了雪尽和烟归的二人时光,接着是咻的一声,一抹绿光落地,变幻出一个绿油油的小人形状,他手里正握着一串糖人,汁水正顺着他的手涔涔往下流,看上去腌臜极了。
烟归不满地冲他挑了半边眉毛,随手拈起一颗花生米就往他头上砸去。
那花生米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十分圆满地正中忘忧额心。
“呜呼!完美!”
忘忧脸色霎时黑了下去,他这些天狗仗人势在揽月城逍遥惯了,此时被烟归这么一砸,火气腾地就冒起来了,“你真是个笨蛋!你快给忘忧大爷道歉,我就告诉你玄夜大人为什么会喜欢梦师。”
“我不感兴趣。”烟归无所谓地收回目光,扶起那盏茶又啜饮了一口。
又不是没人给她讲。
忘忧见烟归无视她,心头那股火气愈胜,正欲走近便被一道银光打了出去,骨碌碌跌下楼,本就脆弱的老腰又不幸地摔在地上,雪上加霜。
烟归得意地挑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嘴角那抹翘起的弧度如一弯雨后的虹桥,绚丽美丽得像用尽世间所有浓墨重彩晕染而成,眼底眸光被案上那豆烛火缀成星辰般细碎的光,铺陈在雪尽眼前。
心头那根弦,如此轻易地再次被拨动了。
烟归见雪尽又慈爱地凝视着自己,慈爱得不像话,她心头横生的那个念头愈发令人信服,“雪尽,你真的没有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