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归随意地抹了一把嘴,嘴里嘟囔道,“铁生……”
她的话断在抬头的一刹那。
不是铁生!
而是——阿夕!
烟归一时间感到又是惊讶又是窘迫,满眼的不可思议。
“怎么是你……”
阿夕垂眸掩去眼中失落,以为烟归不欢迎自己,声音冷冷清清,“雪尽大人命我在此处照看你。”
照看?恐怕是监督吧!
她还能跑了不成?
“哦,原来是雪尽大人啊。那下一次任务是什么时候?”
“不知。”
“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是。”
“那我去给你收拾住的地方。”
烟归嘴上说着要给他收拾房间,却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卧房。
对镜梳妆了一番,穿上了自己稍显整洁的素白衣裙。虽然还是略显寒酸,但对于一个不修边幅多年的人来说,这样已经算是很正式的打扮了。
不要误会,她可不是喜欢阿夕。
只是家里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臭烘烘、乱糟糟了。
做人,最重要的是体面。
出来时,饭菜已经凉了。
但桌上多了几盘糕点,其中正有阿夕那夜给她的云片糕。
风声轻浅,搅起一阵细密叮咚的卷帘声。
阿夕静坐风口,神态宁静,眉眼沉着,安静地入了庭前那幅古旧苍绿的画中。
绿叶红花,褐衣白面,竟完美地融成了一片。景静,人亦静。
那一瞬,烟归竟生出了天荒地老的感觉。
阿夕像是等待离人归来的少年郎,天长地久地坐在此处,不知等了多少年。
她收回目光,拈起一片云片糕,惊喜地问道,“阿夕,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阿夕这才回头,淡淡日光洒在他脸上,照出他宁静的眼,“雪尽大人说烟归姑娘不会做饭,就交代我多做一点……吃的。”
“哦……”烟归心里暖暖的。
“我的房间呢?”
“那个,阿夕,我……我家实在太穷了,没有什么多余的被褥。你有钱吗?我们去街上买点?”
“你没有钱吗?”阿夕反问。
“你看我像是有钱的样子吗?”烟归无赖地摆摆手,丝毫不为自己没钱这件事感到羞耻。
不过烟归也没真的打算让阿夕自己出钱添置物件。待客之道,还是要有。
庭院角落躺着一堆前些日子砍的柴,拿去集市也许还能卖个好价钱。
见庭院依旧无雪。
烟归有些感动。
毕竟暮雪村,飘雪是常态,要想保持无雪的状态需要耗费法力,虽然这对雪尽来说算不得什么,然而费一点心思和一点心思不费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烟归背起装满柴的竹篓,抓了一顶帷帽戴在头上,顺手递给了阿夕一顶。
烟归带着阿夕走出暮雪村。
一边行路一边介绍,“方才我们只是出了村子。但想要去镇上还要翻过这座山,山路崎岖,路途险峻,因此暮雪村少有人涉足。我们村里人也极少下山,除了添置必要的物件,基本是不会出去的。”
走走停停,阿夕接过了烟归的竹篓。
他步态从容,眉眼温润,安静得仿佛不在人世。
穿着一身低调的褐色衣衫,看不出来是什么料子,和寻常百姓的布衣没什么区别,然而烟归知道阿夕的衣服肯定和雪尽一样柔软精美,想着想着就上手了。
阿夕:“……”
“你喜欢?”
烟归摸了一把,果然是低调奢华,念念不舍地收回了手。
嘴硬道,“不喜欢,只是好奇而已。”
阿夕没有说话。
这山路果然如烟归所说,厚雪覆满道路,一步一个深坑,崎岖难行。
且满地清白,天与山与地,溶成一片苍茫,难辨方向。
烟归絮絮叨叨地叮嘱着阿夕,无事不要出门,十分容易迷路,此地精怪出没,极易遭遇不测……
阿夕沉默地听着,也不知是否有听进去。
但有人听她说话,她就很开心。
大抵走了半个上午,终于到了附近的镇上。
和暮雪村冷清的气氛不同,镇上热热闹闹,张灯结彩,大抵是因着中秋将近,不过满打满算也还有二十天,何至于这么着急就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红灯笼……那鬼界也是在提前过中秋吗?
话语比思维更快,在烟归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便已问出口,“阿夕阿夕,你们鬼界是在过中秋吗?”
“不是。”
“那是什么节日?”
“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