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禄十二年,上京,春,夜。
院子内的植物堪堪吐露新芽,屋檐下,喜庆的灯笼随风摇晃,与火红的喜绸交相辉映。
喜房内,只有顶着红盖头的新娘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
吱呀一声,新郎推门而入。
他步履轻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江绯诗的心间。
江绯诗不自觉攥紧了手帕,绣娘绣的鸳鸯被揉的不成样子。
窄小的视野中,新郎的靴子在眼前站定,朦朦胧胧的江绯诗看到他似乎是在拿喜秤。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视野中,下一刻,江绯诗的盖头被掀了起来。
早上起,江绯诗就被家里的丫鬟们拉着好好打扮了一番,就算是相貌一般的人都不会平凡,更何况江绯诗本就生的美丽。
她是典型的江南美人,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副画卷,美的不可方物。
但最美的是她的眼睛,如秋水横波,又如氤氲着江南的烟雨。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就算是无心情爱的宋枢翟也不由得被惊艳了。
江绯诗听到自己的新郎官低声说:“江姑娘,委屈你了,一年后我放你自由。”
宋家满门英烈,这一辈的宋枢翟更是英勇无匹,在与外敌的战争中立下赫赫功劳。
然而,现在的皇帝日益老去,不复年轻时的雄心壮志,享受过权力滋味的他不愿意有一丝一毫的威胁出现,就连太子都提防着,更别说有功高盖主嫌疑的宋枢翟了。
多方思量之下,宋枢翟决定以休息的名头自请回京,并交出兵权,为的是保住威武侯这一块父兄看重的牌子。
这还不够,宋枢翟需要娶一个绝对中立的妻子来表达自己的立场,可是他也不愿意委屈自己,于是一封信送到了江南清贵世家江家嫡子江斐席的桌子上。
江家与宋家是世交,上一辈就约定过婚姻,宋枢翟的哥哥宋枢笙与江斐席更是密友,因此向江家求助是最好的选择。
既可以表明自己没用二心,还可以营造出耽于情爱的假象,让掌权者放下戒心。
但宋枢翟本以为与自己假成亲的会是旁支的女儿,没想到竟然是江斐席的嫡亲妹妹江绯诗。
在此之前,他似乎只在小时候见过江绯诗,他的哥哥与江家更熟悉一点。
江绯诗摇摇头,烛火掩映下她能把宋枢翟的眉眼看的清清楚楚。
她盯着宋枢翟好半晌,温柔道:“夫君不必道歉,我自愿的。”
眼前的男人长了一张俊美的脸,身板挺直,自带久经沙场的锐气与英武。
熟悉又陌生。
面对温柔似水的江家小姐,宋枢翟喉结上下滚动,神情不甚自在的绷紧了嗓子:“夫、夫人,我们该歇息了。”
既然江家小姐都如此主动的开口了,那他、他也应该识相点。
桌上的合卺酒没人动,宋枢翟吹灭喜烛,二人和衣而眠。
次日。
英武侯府内并无长辈,宋枢翟的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忧思成疾,一双儿子及冠后便撒手人寰,宋枢翟的哥哥也早死,英武侯府可谓人丁单薄。
也可以说宋枢翟并无软肋在京,因此皇帝对他格外忌惮。
冒着热气从演武台上下来,宋枢翟一眼就看到等在下面的江绯诗。
她身着淡粉色罗裙,素白的脸不施粉黛,饰品也只是简单的插了几只银钗,但清贵世家自小养出来的气质又不会让人轻易小瞧。
陪嫁来的丫鬟琴兰捧着托盘放在桌子上,江绯诗托着粉腮,饶有兴趣的目光落在宋枢翟身上。
宋枢翟头上的汗珠还在往下淌,往前走几步又顿住,“江、夫人,我身上汗味儿有点重,还是不过去了,免得熏到你。”
好险,差点没拐过来。
视线从院内的下人们身上扫过,宋枢翟心下叹了口气,这些人都是来了京城才招进来的,也不知道混进了多少眼线。
在府内也不能放松警惕,不能让这些人看出端倪来,这种日子还不知道要多久。
江绯诗面上浮现盈盈笑意,一点都不嫌弃的把人拉到椅子上,轻柔的用手中的帕子给他擦汗:“夫君,我怎么会介意呢,我给你擦擦。”
两人靠的极近,宋枢翟可以闻到她身上独特的香味,令人联想到江南的烟雨,又像是雾中朦胧的青山。
一截皓月般的手腕在他眼前不断晃动,江绯诗还在细心的擦汗,在军营中长大的宋枢翟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往常都是跟五大三粗的男人相处,他哪里接触过如江绯诗这般的女子。
所、所以我绝对不是害羞了,我只是不习惯而已。
宋枢翟不断自我催眠。
擦完汗,江绯诗拿起托盘中的甜糕。
这是一块桃花状的淡粉色糕点,模样小巧造型精致,凑得近了,香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