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怎么这么像绝笔之书?
不对劲,阿姊定是出事了!
云音拿信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疯狂颤抖,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耳边发出尖锐的嘶鸣,刚刚硬塞进嘴里的糖饼开始在胃里翻腾。
她脑子一片混乱,开始难受地干呕。
周大哥发现了云音的不对劲,走上前来想要查看一二。
“苏三娘,你怎么了,没事吧?”
云音收起信,挣开周大哥的手,踉跄着走下楼梯。
“我没事!”
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她,她强撑着走出递铺,觉得自己像一具刚从河里被捞上来的尸体,浑身脱力发冷。
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木讷地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发出受伤小兽般的悲鸣。
“阿玛,额娘,我该怎么办……”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鼓点般愈演愈烈的雨声。
街对面的烧饼铺开始紧锣密鼓地收起露天的桌凳,掌柜的点头哈腰地招呼着外面的客人进里屋避雨,小厮则拿着把油纸伞在铺头一边张望一边犹豫。
云音又塞了塞怀里的信纸,抹了一把脸打起精神,然后弯着腰冲入雨幕中,向出城的方向跑去。
一双牛皮小胡靴踩起一路绽放的水花,云音像只湿透的小狗,一头钻进了帐篷里。
“三娘,你回来了!诶呀,怎么身上都淋湿了?外面下这么大雨,为何不买支伞?”
海兰珠马上放下了手里绣到一半的女红,急忙站起身翻找干爽的帕子和衣物。
云音没有回答,只是闷着头开始收拾她的行囊,把好端端的帐篷翻得一团糟。
海兰珠吓坏了。
“三娘!你这是干什么?今天还是没有收到云芝的回信吗?”
“收到了……我收到了……”
海兰珠看出了云音情绪不对,上前拉住了她。她温柔地搂住云音,再用帕子小心地擦拭她漂亮的鬈发。
“信上写了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我要去洛阳。”
“什么?云芝让你去洛阳?”
“不是的,是阿姊出事了,所以我必须去洛阳找她。”
云音说出自己的打算,然后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地靠在海兰珠的怀里,开始掩面痛哭。
“三娘,冷静一点,告诉我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在海兰珠的安慰下,云音收拾好心情。两人围坐在她珍藏的信匣边,一边喝着新鲜的热牛乳,一边仔细地研究起苏云芝过往的信件。
海兰珠得出结论:“确实不对劲。”
“我都说了。”
“可是,你真的决定好了,就为了这封信只身前往洛阳吗?”
云音苦涩地笑了笑。
“海兰珠,这不是一封信,是我阿姊的安危。你知道的,我只有阿姊一个亲人了。我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东西了。”
“可是,汉人都讨厌我们,尤其是洛阳城的人,他们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还是完颜氏的公主……”
云音冷漠地打断了海兰珠:“海兰珠,你忘记了吗?完颜氏,早就已经归降了,哪里来的什么公主?”
“但事实是不会骗人的,汉人就是汉人,女真人就是女真人。就算你不是公主了,也不能一下子就变成汉人啊。你的口音、你的头发、你的样貌都和他们不一样,到洛阳去如果被欺负了怎么办?”
“简单。”
云音平静地掏出匕首,直直地往自己的嗓子捅去,神色平常得就像是要削一只镇府浊梨。
海兰珠惊叫着朝她扑来,堪堪将匕首的方向打歪了几分,只在云音的下颌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线。
“你到底想干什么!”
海兰珠愤怒地大吼,她夺过云音手里的匕首,重重地把它摔在地上。
“说不出话,汉人就听不出我的口音了。”
“苏云音!大汗留给你的匕首,不是用来做这种事情的!你是不是疯了?”
晶莹的鲜血从云音的下巴一颗一颗滚落,滴在她的袖子上,就像绽放的梅花。她没有感觉到疼,也没有感到后怕,只觉得无比畅快。既然已经决定好了放下一切,那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到洛阳去,去找到阿姊,救出阿姊。这个念头就像咒语一般,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脑海。
“走!我带你去找药婆婆!让她治治你的下巴,还有使不完的疯劲,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
海兰珠还在气头上,她粗鲁地把云音从地上拽起来,丢给她一把油纸伞,然后带着她走出了帐篷。
雨还在下,一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势头。密集的雨滴砸在云音的青灰小伞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海兰珠紧紧地攥着云音的手,像是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会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