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愫心第一次来张莫愁住的地方,大门口看见铭牌上刻着“张公馆”,心里也微微诧异季鸣待她怎么如此苛刻。
这是一所中式的宅子,穿过花厅进了一重院落,后面才是张莫愁住的正房,院子里倒也是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进了正房才发现里头明式的大红酸枝木家具搭着西式的沙发和座钟,斗大的一个壁炉上供着披红挂彩的送子观音。
愫心摆出一脸怒容,实际上心情并不差。照她原本的打算,现在进展是慢了点,可佳音就是这种性子,强她所难的事她也做不出来,不过这一番歪打正着简直是妙极!
她越想越得意,此时看到这一屋子不中不西的摆设,简直想笑出声来。
张莫愁歪靠在床上,忽听人来报说家里的夫人来了。她本就害怕,更不曾想汪夫人反应会这么快,匆匆忙忙从床上爬起来,来不及细细梳洗,就赶紧出了房门。
见张莫愁穿着一身家常衣裳,头发松松盘在脑后,一副海棠春睡的慵懒样子,愫心心里刺了一下。
是啊,这里再不堪,也是季鸣的另一个家。
本来两分的火气瞬间涨到八分,先喝命蜻蜓道:“把人都带出去,你也出去!”
许久没有热闹看的仆妇们顿时像潮水一样退了出去。张莫愁斜签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被愫心的这个下马威震得七晕八素,连大气也不敢喘。
“夫人...”
她刚开了个头就被愫心打断,“等他回来了再说!”
季鸣匆匆忙忙赶过来,刚进院子门,远远就看见愫心端坐在沙发上。
她今日披着一件暗紫红色的坎肩,恰好撞了客厅沙发的色,身后又是张莫愁修得那个不伦不类的大壁炉,衬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尊空洞的塑像。顶上的灯隔着转动的吊扇照下来,让她的脸上荡着一种时明时暗幽幽的波,看上去多少有些骇人。
季鸣的怒气消下去三分,脱口而出的斥责也被他吞入腹中。
“今日我去熊家打牌,熊太太可把我好一通夸,说我终于开了窍,晓得找个小妖精回来对付大妖精!”
愫心一句话就戳到了季鸣心里最隐蔽见不得人的去处!
他的脸顿时像被人涂了一层朱砂,气得声音都抖起来,“这是什么混帐话!”
“混帐话?可怪不了人熊太太,这可是你的爱妾亲自跑到大庭广众之下广而告之呢!你自己问问她昨日在红玫瑰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见张莫愁缩在椅子里面,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便骂道:“你昨日不是神气极了嘛,骂佳音是个狐狸精,在家里勾引司令不说,还跑到外头勾搭野男人。你看看你讲得可是人话!”
张莫愁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路膝行到季鸣身前,紧紧抱住他的一条腿,“司令我错了,她骂我上不得台面,连唱戏的都不如,我是昏了头才讲那样的话,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连唱戏的都教佳音知道了!
季鸣仰起头,闭上眼睛,把一双拳头捏得铁紧。
倒不是他舍不得打张莫愁,而是他骗不过自己的良心。这些话虽然混帐,却句句都说进了他的心里。
几乎从佳音闯进他家门厅的那一刻起,他就对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还从未这样对一个女人动过心,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被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暗自把玩。
她是一朵盛开在阳光下的娇艳的玫瑰,而他却无时不刻不想着去□□这纯洁的花朵。心里的这股恶念像一株毒草,枝枝蔓蔓早就缠满了胸口,这种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冲动和对龌龊的自我否定交织在一起,几乎已经快要使他成魔。
她哪还用得着勾引自己?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诱惑,即便她真的只是汪愫心拔出来对付张莫愁的一柄利剑,他也认了!
只有天知道他对着梁博滔有多么地嫉妒,他跟佳音一样年轻,只有他们这种未经世事的年轻人才会真心诚意地欣赏阳光,而不是像他这样躲在黑暗的阴影里构画一切。
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愫心斜着眼睛看过去,这一对狗男女这样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好一副别致的郎情妾意啊!
“所以,你就用茶杯砸她,在她脸上狠狠地打耳光?”
看着季鸣终于重新睁开眼睛目露凶光,愫心心里有说不出的快活,“她长到这么大,她妈也不曾动过她一根指头,你算什么东西?便是有什么不满,也该冲着我来!怪不得到今天早上都不肯出来吃饭,我回去看到好便也罢了,若是不好,我跟你没完!”
说完抓着自己的手包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张氏,你也跟了广屏三年了,为何一点动静也无?你坏人名节,毁人容貌,心思如此歹毒,光在家里供着娘娘有什么用!”
说罢扬长而去。
张莫愁的寡嫂终于能从后面屋子出来了,她直挺挺地跪在季鸣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