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蝉进来的时候，愫心正在用一把犀角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自己的一头长发，见小蝉杵在那里不动，从镜子里抬起眼皮看着她。
“司令一回来就去了表小姐房间！”
愫心拔下一根白发，又重新拿起发梳，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所以呢？”
“小萤也下楼去了！”小蝉又凑近一步。
“哼！你以为再有一次，我还能救得了你吗？”愫心冷冷地道。
小蝉慢慢跪了下来，用手牵住愫心的袍角，双目蓄满眼泪。
愫心看也不看她一眼，“不行就是不行，你再试一次，还是不可能的！”她抽出衣服，人已经走进里屋。
三楼重新装修好之后，季鸣还是第一次上来这里，房门敞开着，留声机里正放着胡桃夹子。
佳音穿着一件清绿色圆领对襟小衫，背对着门跪坐在地毯上，头上用淡粉色的发箍箍着刚刚洗过还没有绞干的长发，远远看上去就像春日里一株动人的樱花。
她整个人趴在茶几上，左手举着一只桃，右手执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茶几上和地毯上扔得到处都是书。
蜜桃丰沛的汁水顺着她的手流到小臂上，芙蓉粉的撒腿小裤被松松地卷到了膝盖处，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涂了蔻丹的脚指头陷进地毯的短绒，十分莹润可爱。
季鸣立时便觉得有些心猿意马，见稿纸上画着龙飞凤舞的数学算式，便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你这个样子哪里能做得好功课？”
“咦，姨丈怎么来了？”佳音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把桃核扔进纸篓，又冲进盥洗室洗干净自己的小臂，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不能算是功课，只是，呃，先生布置的任务而已。”
她走到窗边，关掉留声机，又问姨丈要喝点什么，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自说道：“喝点菊花茶好了，秋天的时候我和小萤亲手晒的。”
然后又打开一个柜子，蹲在那里翻找了半天，举起一个浅蓝色的琉璃杯子，“就是它了，配菊花茶好看。”
她走过来，从茶几上乱七八糟的书里挤出一个位置放下小托盘，看季鸣喝了一口才问道：“好喝吗？”又伸出两根粉嫩的小指比划了一下，“我加了一点点蜂蜜呢！”
季鸣随意抿了一口，见地板上扔着一本俄文书，把它捡起来，见是一本普希金的诗集。
“听你姨妈说，你的俄文说的很好？”
“听说没有大问题，认字就差多了！”佳音把她的一群小羊驱赶到地板上，在长沙发的另一头坐了下来。
“是吗，那我来考考你”，季鸣随手翻开一页，“就这首吧！”
佳音伸过头去，看到是《心愿》，立刻胸有成竹地笑了。
“我流泪，
泪水使我得到安慰，
我沉默，
我却不抱怨，
我的心中充满忧烦，
忧烦中却有痛苦的甜味。
生活之梦啊!
飞逝吧，
我不惋惜，
在黑暗中消失吧，
空虚的幻影，
爱情对我的折磨，
我很珍重，
纵然死，
也让我爱着死去!”
清清楚楚，流畅纯正，中间连个停顿都没有。佳音抿着唇得意地看向季鸣，“还行吧？”
季鸣其实什么都没有听进去，那鲜润的樱唇一张一合，泛着一层诱人的光泽，蜜桃一般饱满的脸颊挂着桃晕，半干不干的长发散在肩上，露出一小片娇嫩的雪肤，清绿色小衫柔软地贴在身上，纤腰袅袅一握，再往上是隐隐勾勒出的起伏线条。
听她停下发问，明媚的双眸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连忙鼓了几下掌。
他清了下喉咙，“嗯，外国诗背得这么熟，倒要查一查你汉诗背得怎么样！”
见佳音听了这话立马坐正了身子，甚至紧张地吞了一下口水，心里不免觉得好笑，“就来一首《咏鹅》吧！”
“咏鹅，唐，骆宾王，鹅鹅鹅...”，佳音直到把第一句背完，才反应过来季鸣是在逗她玩，气得把脚一跺，“哪有这个样子的！”
她嘟起小嘴，眼波流转，无限娇嗔。
愫心说得没错，她确实是泡在银罐子里养大的小孩。
季鸣哈哈大笑，震荡得空气都热了几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的俄文讲得这样好，是谁教你的？”
佳音看了一眼门外，确认小萤一时不会进来，才轻声说道：“那时候，塔莎娅跟着她一个姐姐一起跑出来，没多久就把身上的钱都花完了，跟姐姐也走散了，一路流浪到我们家附近，妈妈见她都这么难了，还舍不得把捡来的小萤丢掉，觉得她心肠一定很好，便把她留下来。那时候我妈妈很忙，我又小，索性把我托给她照顾，她就一直在我们家住下了。娜娜就是她给我取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