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州地处东北角,两面环水,南有崇山,又有遂武关可守,一直是南江军事重镇。
十几年前,季鸣的大哥伯培便是在这里受了重伤,以至于最终不治。
遂州安氏在此经营多年,卫戍司令安寿山从前是大哥的拜把子弟兄,季鸣回来继承家业后,他便隐隐藐视其年轻,他死后,长子安照龙更是桀骜,不仅不服训教,还与魏军眉来眼去。
四年前,季鸣把维祯调任于此,名为副手,实为监视。维祯精明强干,果然不负季鸣所望,慢慢将其架空,只是安寿山的幼子此时还在日本,若不能斩草除根,日后定成大患。
从遂州起飞之后不久便突然起了大风,盛城又下暴雨,飞机久久不敢降落,等风消雨停终于落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熊啸春带着一帮人在机场等侯许久,见季鸣终于走下舷梯,才松了一口气。上车后,把这四天来的事情捡要紧的跟他汇报,末了,才说夫人已经从老家回来了,见季鸣不置可否,便不再多言。
作为他的夫人,愫心一直都做得很好,替他孝敬母亲,抚慰寡嫂,对他外面的事也从不多问,只是成婚将近二十载,季鸣从来琢磨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从前是没有功夫去想,后来...罢了,后来的事不提也罢!
从她嫁给他的第一天起,便永远是那副样子,做事四平八稳,说话滴水不漏,即便是在他向她提出要纳张莫愁为妾的时候,她也只是稍稍沉默了片刻,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就按您的意思办吧!”
这辈子唯一见她失态就是儿子没了的时候。
想到儿子,季鸣心里也是一恸,自己戎马半生,眼看就要到不惑之年,膝下居然无一儿半女。
没想到愫心这样的性子这次竟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先是不跟他打招呼就指派熊啸春去辖制洪治安,为的居然是两个莫名其妙的铜矿,然后家里便开始劳师动众,前几天又从秘书室直接要了四辆卡车去云州,没有一件事不是在瞎胡闹!
就连莫愁都半真半假地试探了他好几次,哭哭啼啼地说便是真的有了新人,也请司令不要忘了她。
跟愚蠢的女人多说一句话简直都是浪费时间!
但是,等走进家门的那一刻,季鸣便敏锐地感觉到家里有什么不一样了。
不是重新打过蜡的地板,不是为春天新换的薄纱窗帘,也不是屋子里若有如无的一股晚香玉的香气,迎上来的仆妇们眼神里带着一种不难察觉的兴奋。
难不成她真的把什么新人给弄回来了?
愫心本人正坐在东边小会客厅里聚精会神地用一副纸牌玩着通关游戏,看见丈夫进来了,微微从椅子上欠了一下身,问候道:“您回来了,您这段时间辛苦了!”人却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季鸣在门厅处停了下来。两个月没见,她的脸上仍然是那副永远也挑不出错的表情,“你也辛苦,老家还好吧?”
愫心微笑道,“托您的福,一切都好!”便坐下身继续玩她的纸牌,再无别的话。
季鸣从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自上楼去了。
他刚刚走到二楼的拐角处,便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门也被猛然推开,两个姑娘一前一后地跑了进来。
跑在前面那个女孩子,穿一身月白色连衣裙式的风衣,上面是别致的天蓝色海军领,同色的腰带把腰身束得不盈一握,及腰的乌缎子一般的长发拢在耳后,两边各挑一股编成细细的小辫子,齐齐的刘海下是水汪汪的两丸乌眸,最难得是她笑起来左右两边各一个深浅不一的梨涡,显得她格外灵动可爱。
她抬手擦着额头上的细汗,阳光穿过她高举的臂弯照了进来,使她看起来像只徜徉在溪畔的幼鹿。
不过这姑娘显然没有看见季鸣,她把手里的一捧丁香高高地扬起来,“看来是您输了呢!”
愫心这才从后面厅里走出来,“吴太太没有怪你淘气么?”
“哪有,我特意剪了好几朵茶花带过去的,我看吴太太很是喜欢呢!”那个女孩得意地说道。
“嗯,确实好香!我们家偏偏没有种丁香呢,现在叫老卫去种也不晓得明年春天可来得及开花。”
走在后面那个女孩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她方看到立在二楼拐角处的季鸣,抿着嘴往愫心身后微微退了一步。
愫心也才发现季鸣并没有上楼,“我本来想晚饭时再替你们介绍呢,刚好可巧”,她挽着那姑娘的胳膊带她走上来,停在离他两三阶的地方站好。
“看,是个乖巧可人疼的孩子吧!她母亲是我娘家的表姐,她来盛城这里念书,我想与其在学校宿舍里,不如在咱们家住着,也好给我做个伴。”又笑着对佳音道:“这便是你问了好几次的钟司令了,不过在家里可不兴这么叫,叫姨丈便行。”
眼前的这个男人肩膀宽阔,腰背挺拔,着一身铁灰色的制服。他压得低低的帽檐下两只狭长的凤目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