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黎念又打起精神,学着谢枕安专心做自己该做的事。
没想到她这头刚给谢枕安撑了腰,那头不安分的村人就闹到她头上。
这些天以来,黎念仰仗自己在现代时的耳濡目染,对旗亭村的人员流动卡得很严,即便是谢枕安诊过、暂时没有发病的外村人,都要在旗亭村以东的某处草堂隔起来二次观察,确定真的无恙才能离开。途中病人由衙役负责护送,到家后交接给当地的官差记录并关注;若是要回乐阳城,还要先在城郊的养病坊呆够时日,依旧康健才能自由行动。
这是她与城尉、谢枕安、鹿斟共同敲定的规则,太白渡那边亦按此运作;但真正执行起来,因为旗亭村发病的人多,实际能去草堂观察的外村人极少,更遑论离开。
她本是负责帮衬关卡的人员往来、清点并分配物资,同时负责草堂那边的药食供给,后来发现草堂人少事少,便将重心放在前者。
怎料她看管得已经如此认真,还是出了岔:有怕死的村人撇下妻女买通看守,趁着天没大亮,佯装自己是外乡人要求送他去草堂住,打的是一个蒙混过关再木已成舟的主意。他被眼尖的黎念抓个正着,黎念耐住性子问他有哪桩符合出村的条件,他便偷换概念,一会说自己在乐阳城做过账房所以是在外的人,一会嚷嚷别人已经跑出去了,为何他不能。
“‘别人已经跑出去’,是什么意思?”黎念抓住重点,“是你亲眼所见?你都未曾出村,如何所见?”
“草堂那边随便呆个三五日就能出去,从那边干活回来的更夫讲的,我们全听说了!”他以为黎念是普通的守卫,嫌恶地推了她一把,冲她发脾气,“他们都行得,我为何行不得?如今我邻家都招惹了伥鬼,他们被拖走的时候个个都把病血往墙上喷,这我怎么还呆得下去!告诉你们啊,没有逃役的路子就别挡别人的生门,一群送死的奴才还逞什么官威,贱不贱呐。”
今早是大胡子当值,他闻言气愤地拿裹着长刀的刀鞘吓那泼皮:“你说什么?”
“你们官差是要杀人吗?”男人急了,“这是寅时,狗都没醒的时辰,你是替你家老母守灵还是给阎王收人,眼睛瞪这么大?”而后又是一段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差点把大胡子气哭了。
恰逢村口换班,他们的动静招惹来戴甲的真正“赤虹郎”。男人面对高大的兵士怂了片刻,而后反倒辱骂起所有人,说他们都是吃公家粮的废物,没用还窝囊;被长枪抵住脖子后他仍不放弃嘴硬:“我这一脚又没迈出去,诶,我这一脚又没迈出去……”
眼看着探头朝他们张望的人越来越多,黎念走上前,直面男人的谩骂大声重复:“谢大夫和胡城尉对所有人说过,没有染病的本村人可以要求搬到更偏僻安全的屋舍,但必须由官差指定位置,且不能离开村子,这是命令,是规矩,是不可违抗。不然今日放了你,明日别人又用同样的理由逼我,我该怎么办?继续照做?那还定规矩做什么,为了好看?”
“旗亭村都要死绝了,活的人还不能出去吗!”
“不能。”黎念忍着害怕,强硬地坚持,“收起你的无赖,规则不能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喝退闹事者后,因为失眠出来散步的黎念彻底睡不着了。她在刚升起的晨阳下吹了会冷风,直到鹿斟拍她肩膀才回神。
鹿斟刚听手下汇报了刚才的事,看到大胡子状态不好,顺带着有些担心她:“没事吧?”
“没事。”黎念下意识道。她思来想去,决定去草堂问问“随便就能出去”是怎么回事,念头一起来,揣着城尉暂借给她的腰牌直接朝村外走。
鹿斟一抬头便看到她要离开:“二姑娘,你不吃早饭啦?”
黎念步子匆匆:“有事,等回来再说吧。”
鹿斟不知朝何处看了一眼,忽然远远地喊:“诶,那你家君原要……”
黎念完全顾不上回头,以为鹿斟是在问自己今天对池君原的安排,边走边答:“他还没醒,别叫醒他,让他多睡睡吧——”
她凭记忆只身赶去草堂,找那边的胥吏核对情况,去之前还在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去之后查了记录才知道,岂止是没有误会,现实更夸张,这草堂放人的标准时宽时松,全凭当值之人的心情,根本没按规矩走。
黎念揣着册子,找胥吏一条条询问为什么放人,那胥吏睡到这时刻还没醒,被叫起来后懵懵地答“不知道几条标准皆要遵守啊”“是定的规矩太复杂了,一时记不清楚”。他如没有骨头般懒散地坐着,被问了也不知道难堪,还在不高兴地翻白眼。
看黎念原本礼貌的表情有点维持不住,她身边的衙役扯了扯她的袖子,偷偷说这人是被征调过来帮忙的,本身是城尉的小舅子,平日就爱偷懒,但跟下面的人玩得好,主官也拿他没办法。
他要黎念别着急,记录是全的,放出去的人没有几个,都有收到对应公人的回执,暂时是没出事。但黎念气不过,与那胥吏重复了一遍草堂人员出入的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