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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下午,图书馆并没有多少学生入座。大厅明亮透彻的落地窗外偶尔飞过几只猫头鹰的身影,成为这茫茫无边的灰色穹顶中唯一的信标,裹挟着寒流,如同海蒂记忆里远去的飞机那样化为漆黑的一点,渐渐消失不见。这时便会有小巫师抬起头来,装作挂心属于自己的信件,好从繁重的课业中逃离一会儿。
羊皮纸摩擦的声音若隐若现。海蒂吸了吸鼻子,每当气温下降时,她总会觉得鼻子痒痒的,于是她就能知道,冬天快要来了。
“所以你有在找吗,詹姆?”海蒂问。
詹姆依然埋首于翻开的书本与纸张里,他的眼镜几乎快要从鼻尖滑落,贴在纸面上了——但他似乎也不太在乎:“当然了,我已经快理出头绪了。一个谜语而已,我想不出任何解不开它的理由。”
海蒂贴近桌面读着那本书的标题:“通过《诗翁彼豆故事集》?”
“真奇怪,”詹姆说,“重新读这本书,我发现一些很有趣的小细节。我应该给爸爸写信问问他……或者别了,他会发现我一直在打隐形衣的主意。”
海蒂有些怀疑他的小心思早就被看出来了。毕竟詹姆打着他那些“好主意”的时候,看起来就是在打着些“好主意”,而他的父亲——波特先生,则看上去十分睿智有阅历。
“如果你们对《诗翁彼豆故事集》感兴趣,那你们也应该读一读《毒菌故事集》。”
这时候对面的人开口了。
她的声音吓了海蒂一跳,她一直以为对面就只是个摞在一起的书堆呢。那本直立的大书翻倒下来,从后面露出一个浅金色的脑袋。那脑袋的主人是个略显年长的姑娘,肤色非常苍白。眼睛的位置遮盖着一层纱巾,相当古怪,让人分辨不清她究竟正看向何方。
“嘿,潘多拉,是你。”海蒂吃了一惊,但立马招呼道,“下午好。”
“下午好,海蒂。我吓到你们了吗?”潘多拉从善如流地说。然后她很快开启了下一个话题,好像根本就没期待海蒂他们回答,“我看到你们总是进出图书馆,就在最近这几天。我在想发生什么事了呢。”
“我们姑且是在做些研究。”海蒂答道,“詹姆,这位是潘多拉,拉文克劳的三年级。潘多拉,这个是——”
詹姆终于把他那副厚重的眼镜抬了起来:“詹姆,詹姆·波特。——而且我们已经取得了非常大的进展。”
“你说的进展是分辨希腊语的部分?我猜也没有其他的了。”
“别消沉,海蒂。一点进展也是进展。四舍五入我们已经在真理之路上拔足狂奔了。”
詹姆伸了个懒腰,颇有些乐观且兴致勃勃地说:“或许我们应该再去那地方看看,准能发现点新东西。”
“说得对,除了我们已经去了四五次了。”海蒂叹口气。
她趴在桌子上,拿起羽毛笔给自己的魔药课实践总结加上最后一个潦草的句点。斯拉格霍恩教授不会在意这些,这是她最近的新发现,那个势利眼老东西对“麻瓜种乏善可陈的作品”只会大致扫视一遍,至于能得A(及格)还是得E(超出预期)就全指望他当天的心情了。
潘多拉在他们互相拆台的时候一直很安静。海蒂抬起头来,才注意到她嘴角含着微笑,等两相对视之后她才开口:“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我提前结束了这周的作业,正好没事可做呢。《毒菌故事集》也看到第三遍了,遗憾的是虽然大家都说读这本书会引发呕吐症状,但我还从来没有过。”
海蒂觉得这或许是个好主意,于是她找到机会快狠准地把话题拉了回来——詹姆已经在旁边问起《毒菌故事集》的事情了(“呕吐,你是说真的呕吐?”),海蒂则不是特别在乎他想把这东西用在哪个斯莱特林的倒霉蛋身上。
“我们在找关于‘达芙涅’和‘女神马特瑞斯’的故事。”她说。
“噢。”潘多拉换了一种奇妙的语调,“噢。我想我在哪听过这两个名字,或者读过——我想是读过。我可以帮你找找那本书,顺便问问我的笔友,也许他会知道。”
“哇。”这下子海蒂的注意力也很难维持了,她直起上半身,“你有笔友?”
原谅她小时候读过的书实在老套,那些在孤儿院里覆满灰尘的上世纪读本还描绘着只有书信往来的世界,有关于穿梭于乡下的马车,清晨时分的田园风光,与邮差大喊着名字送达的信件。时至今日,也许曾经读过的内容也都变成对她而言特殊的东西。
“你的笔友,他是住在美国?还是埃及?或者说热带雨林?”
“我猜是雪山,或者食尸鬼村落,吸血鬼城堡!”詹姆插话道。
“哦,都不是,”潘多拉轻飘飘地说,她话里的内容也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他就在拉文克劳塔楼,女生寝室对面。你说不定还认识他呢,他名叫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
海蒂和詹姆一时间都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