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好,这话是真是假不好说,但十七中举、年少成名的陆家二少原来是个这么谦逊的人吗?
虽说你一直温和待人,但不要以为我当年远在燕北没听过你的事:是谁在皇宫宴席上作诗,文采斐然,笔走龙蛇,被皇帝点作最佳,力压几个皇子和一众大臣?你要是当年也这么谦逊,还敢上去作那首诗?那会儿怎么不藏拙了?
昔日满京城谁人不说陆家二少蟾宫折桂,最是少年风流。
黎蔓心头忽而闪过异样之感。
但眼下旁的事可以往后捎捎,王氏的话还是得应,黎蔓佯装慌乱地摆摆手,“二郎说笑了,蔓儿哪有那般本事,不过是他在马车上提点了我两句,我照着说罢了,算不得厉害。”
若是演上戏台,眼下便是要叫各位看客瞧:这虚情假意又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说起话来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你怎么和闻砚一样,都这么谦逊,”王氏轻轻地皱起眉,“是自家人,在母亲面前不用太客气,反而显得生分。”
黎蔓端详着她的脸色,不反驳也不承认,只搁下筷子道,“母亲说的是。”
陆闻砚会装傻充愣,难道她黎蔓就不会么?
“吃饭吃饭,又拘着了,”王氏扬扬手腕,催促她夹菜,“哪里是想训你们,为人父母,自己儿女有了出息哪有不高兴的道理?这不——”
说话的人轻轻点了点放在一旁的木盒,“陆氏书铺本就是陆家的祖宗基业,那街头大汉是早有预谋的讹诈之人,可想而知,这京城免不了有人盯着咱们。”
“谦哥儿在外帮着老爷打理钱庄、盐庄已经很是辛苦,老爷也分身乏术,闻墨年纪尚小,不能为他父亲分忧。闻砚说他不善经商之道,我这管着陆家内宅……”她攥了攥手指,“昨日砚哥儿和老爷说话的时候我便想,郡主既然能在那日解决讹诈一事,兴许能帮着打理一些这家中宅务,我也好省心尽力些。”
夫妻俱为一体,深居后宅的妻眷虽不能入仕上朝,但操持中馈,打理家中产业属于本分。又因着大虞对于官员经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少官员出资经营时选择将铺子说是妻眷私产,故而一些妻眷们负责打理更是正常。
黎蔓怔愣片刻,旋即起身行礼,她的礼仪本就是镇国公和其夫人请了嬷嬷好生教过,因此更显厚重优雅:“母亲这是哪里话,蔓儿资历浅薄,岂能操持这些?家中诸事,还是得有赖母亲费心打理。”
“这也是老爷的意思,”王氏一手落于膝头,一手搁下筷子虚虚地扶了扶黎蔓,“陆氏世代经商,名下产业铺子所涉甚广,你若能帮忙看看,才是为我和老爷分忧,也帮衬了夫君。”
嫁与陆明德已有十来年的妇人声音很慢,“郡主莫要推辞,”她说,“经商之道非一蹴而就,但你聪慧伶俐,想来也不会太难。”
“蔓儿不善经商,”黎蔓皱起眉,“只怕会给母亲和父亲添麻烦。”
“无妨,不着急,可以慢慢来,”王氏双手拿过那个木盒,“郡主可以慢慢学,我也会一点点教你,”她用手摩挲一下盒子再打开:“老爷说既然那日郡主既是替书铺解决了大麻烦,不如就从书铺的账本看起。”
王氏将那木盒朝黎蔓的方向推了推,“陆氏书铺是陆家立业之本,是陆家祖宗留下来的产业,在京城一直为人称道。每月的账目也都罗列得很清楚,我让他们把去年小半年的账目拿了过来,这里是一部分,余下的叫库房收了起来。你拿回去后若是有不懂的,只管来问我,这几册看完了,再叫库房拿出剩下的。”
黎蔓推辞再三,没拗过王氏的意思,遂收下那些账本。
秋月随侍在黎蔓身旁,她性子活泼,见四下无人便不再藏话,只捧着那盒子小声道:“夫人这是让郡主操持中馈的意思吗?”
黎蔓随手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倒想得多,”她瞥了一眼对方手中的木匣,“母亲刚刚说了,是叫我帮衬些,这也是老爷的意思。”
不过说是老爷的意思……黎蔓眯了眯眼睛,只怕某个人恐怕推波助澜,端的是功不可没。
陆闻砚刚说完书铺经营有难言之处,那汪求石就讹诈上来;解决了汪求石,陆明德就让黎蔓帮忙着打理陆家铺子,虽说依着理由选了书铺的账目给她也说得过去——毕竟这不是陆家进账大头,却是京城里就近的产业,又恰巧叫黎蔓帮店里解决了麻烦。
可天下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回到小院,见某人坐在轮椅上朝自己望来,黎蔓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