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司的大人来。”黎蔓说完,小厮来福冲一个家丁使了个眼神,那家丁利落地抱拳就走。
剩下的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黎蔓:“大哥贵姓?”
得知来人身份的大汉总算没有刚刚那种怒不可遏,勉勉强强地说:“我姓汪,叫汪求石,郡主随便叫就行。”
“汪大哥的名字都显得坚毅,可见在求实治学上更是勤恳认真,”黎蔓笑了笑,捡着不太尖锐的话说,“大哥放心,我家二郎和我都在这儿,那集子要真出了问题,我俩第一个不答应。”
刚刚跑去和自家少爷传了番话的小厮又站到黎蔓身侧,道:“少爷说他和郡主的想法一样,也和郡主代表陆家绝对不会让自家书铺的客人被蒙骗,如若真有纰漏,报官之后除开京兆尹的处罚,陆家愿再出百两银子作为赔礼。。”
乐安郡主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是一身正气的镇国公的女儿;陆家二少更是邻里街坊出了名的温和有礼,他本人也是读书懂学问的。思及此,最初也不想胡搅蛮缠的汪求石怒气消了大半,忍不住倒了点苦水:“我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但你家这书……刻工确实不同,但书版竟与我先前买的那集子一模一样,我本就是觉得先前自己手上那吴六郎刻的集子买的不好,想着买本好些的才在你家花的钱财……”
“可这下倒好,不仅书版一模一样,与我先前买的那本集子相比,竟还多出些错讹来。若是我没看出来,来年会试若问了这个我又写出谬误,算谁的?”
小厮来福听到这儿忍不住插嘴,“那大哥你拿到书铺去与掌柜的商量,我家每种书这些年刻出来的大多不止一种,兴许是给你拿成旧的书版了呢。”
“我哪里没想过?”提到这儿汪求石反而更生气了,“你家掌柜听完我的话,把书拿去翻了几下反而说是我拿了本假书来骗钱,可把我气坏了。我堂堂七尺男儿行得正坐得直,用得着行这种下三滥的事吗?”
汪求石捏了捏拳头,“我本来今天就想去报官的,只刚好撞见了你们。”
他浑身筋肉横生,显得有些吓人,黎蔓倒不怕,沉思片刻只说:“汪大哥知道我但却不认得,所以一开始让我不是陆家人就走开,可见不愿意牵扯无辜,”她将视线落至街道远处,“这马车上并无标识,但大哥拦下了我和二郎的马车,又凭着认出来福知道我是陆家人。”
远远的,街道司和前去请人的陆家家丁出现众人视野,另一头则是陆家书铺的掌柜满头大汗,一脸着急地跑了过来。
“今上圣明,为广揽人才已定下明年开恩科。”黎蔓神色平静。语气淡然,“汪大哥你说你是异乡人,又提到会试,我见汪大哥风尘仆仆,想来应是最近进京赶考的学子。”
她又重复道:“你说人生地不熟,但又认出了陆家的马车和陆家二少爷身边的小厮。”
汪求石的眼神忽而变得十分阴戾,死死地盯住说话的人。
黎蔓不是傻子,向一旁摆了摆手,不知何时赶过来的苏叶并三四个陆家家丁站在少女身后,形成可靠的壁垒。
“汪大哥说你先前买的那个本子比陆家书铺的少些错讹,这是你问罪的理由之一——你说陆家书铺粗制滥造,还有些谬误,”黎蔓摇了摇头,“我确实对书铺之事不怎么熟,也不太懂为商之道。”
“只一件事。”
“你说你原先的那本《居士集》的集子是吴六郎刻的,吴六郎确实刻工高超,其笔划舒朗有力,多为善本。我也很喜欢他刻的本子,手头上也有本由他刻的《孟东野诗集》,是先父给我的生辰贺礼,说是一纸难求。”
“先父告诉我,吴六郎是唐代工匠中顶有名的那个,”黎蔓顿了顿,说话时字字分明,“可是《居士集》,定然不会是唐人的本子。”
汪求石是个读过书的,听她说到这儿时整个人冷汗涔涔,不自觉地把牙关咬紧,若非家丁挡着,黎蔓也不敢确定对方会做出什么来。
两边人神态逆转,这下倒叫七嘴八舌看热闹的人懵了。人群中也有识文断字明白其中关窍的,当即高声嚷嚷了起来。
“《居士集》若有了,吴六郎应该早就死了!”
“对啊对啊!这汪求石怕不是在撒谎呢。”
唐人的工匠,如何去刻宋人的本子呢?
乐安郡主看上去依旧是柔弱的,只朝终于赶到的街道司微微一礼。
她说,“陆家书铺遇上些麻烦,想来要有劳各位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