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口滋味她却是记得的。具体酒名早忘了,但酒价之高令她刻骨铭心。
上百银珠一小坛,她这一口下去,皮儿薄馅儿大的鲜肉包子都能买一打了。
败家呀!
可酒葫芦哪来的钱?不会又是偷的吧?
映夜瞅瞅酒葫芦,想想,又把质询咽回去。罢了,大不了等它东窗事发,被哪个得道修士现场抓了包,我再出钱赎它便是。
社会凶险,它也该多受受现实的毒打,吃吃苦头也值。
吃饱喝足,再无闲话。
趁着阿圆体力正盛,映夜指挥他跑腿,去山下食肆补补鸡鸭鱼骨头的存货。因着心情好,她还财大气粗多给了阿圆一大把银珠,叫他回来路上买肉包子当两餐,管够管饱敞开了吃。
至于醉醺醺不知今夕何夕的两活宝,便任由它们发酒疯,忽而笑,忽而骂,忽而抱头痛哭。
唐放则撸袖子勤勤恳恳整理家务,慢条斯理地收拾碗筷,利落擦洗。
映夜咂吧咂吧嘴,梅酱混合炙肉的鲜美在她唇齿间余韵缭绕。
她捧着刚烤好的小番薯,三两口吃完,瞅瞅灶台旁被唐放仔细归整的盐罐子和梅酱坛,忍不住问:“盐巴和梅酱可是很贵的,调料铺老板亏损不少,抽空我把钱给你,你再跑一趟。不用当面给,趁没人的时候搁在柜面上便是。”
唐放立刻摇头摆手,“那倒不用,我有钱。再说,这俩样都是您这里现成的,且还有不少。”
映夜呆了呆,把番薯皮往地上一丢。“啥?现成的?”
唐放没言语,拿扫帚将番薯皮扫捡起来,方转身一笑。
“一看您就不常下厨。”他朝炉灶后角落一指,说:“喏,就是在那里找到的,有好几罐盐巴和梅酱呢,用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映夜:“......”
嘴巴一苦,肠胃痉挛地一哆嗦。
不行,她得赶紧查查,几百年的陈年盐巴和陈年梅酱,毒起人来会不会致命。
遂着急忙慌掏出手扎,在毒理杂烩一篇呼啦啦翻找。
唐放不解,擦擦焦黑面颊,又揉揉翻卷无力的眼皮,怪费劲儿地看向映夜手中封皮模糊的医书。
好奇道:“您在找什么?可是在找如何为我塑骨画皮之术?”
他这一说,映夜没找到陈年盐巴和陈年梅酱相关,反倒一手翻到了疗治篇。
说来也怪,映夜先前翻看手扎,炼药一篇所占篇幅最厚,疗治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现今再翻,手扎厚度不变,但炼药一篇却神奇地削减,反倒是疗治一篇厚实起来,密密麻麻,和原本的炼药篇调了个个儿。
很多稀奇古怪的医术,图文并茂陈列其中,不比炼药篇的粗略和只可意会,反倒格外详尽,事无巨细地将施术每一步都详加注解和图示,唯恐无法使阅读者开窍领悟似的。
譬如唐放所说的塑骨和画皮之术,便是其中最为详实的两项。
还特么分门别类,列出多种情形。
什么活死人塑骨之术,什么死活人塑骨之术,还有纸皮如何炼化可延人骨脉络生长、白骨如何生肉进而养出与生人无异的活皮相......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映夜越细看越觉不对味儿,虽然诊治对象没有写明到底是人是鬼还是神。若真按其中所述,把将死之人的躯干从皮肤里剥出,拿灵火烤干死气,再缝进皮肤里,光是疼都疼死了。岂会还有命在?
这特么哪里是给神仙和人治病的正经医道?
映夜呆滞,一时没拿住手扎,被唐放眼疾手快矮身去接。
哪知唐放将触书页,却好似挨了一记蛰刺,不自觉啊呀一声痛呼,到底没接住。
与此同时,一道黑气梵文凭空出现,于手扎之内氤氲升腾,并迅速结印在纸皮人被蛰刺的左手掌心,好似天降神谕般,令映夜和唐放同时心魂一凛,不约而同面面相觑。
跟着便见唐放猛然一激,硬邦邦立正,面对映夜硬邦邦并拢左手五指,声如洪钟指天发毒誓:
“我唐放,死于癸未年四月十一,今得鬼医道君所救,愿卖身为仆,自今时起,至诊金偿付完,独惟道君君命是从,不得反悔,不得悖逆,否则,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映夜内心:“......”
奈何身体不受控制,也硬邦邦举起手来,主动与唐放击掌为盟。
触掌刹那,黑气梵文印蓦地激燃大作,烧起黑紫火舌往她指尖一舔,便于指腹扎了进去。
与此同时,自映夜心中涌起一道契约咒令,竟是她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脱口而出:
“印结不悔,道君行善,真金白银,医契方终。鬼医挂号,急急如律令!”
“什么?”
映夜傻眼。
特么,不是说苦女菩提是神医门开山鼻祖吗?
怎么堂堂神医道师,竟是个修鬼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