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之间,千暮徐徐微张双目,不觉惊异于置身清雪冷沁花薰,恍若身临梦境,庆幸身上的疼痛带来余留的一丝清醒:我还活着吗?这是哪儿?昏昏沉沉又跌跌撞撞走进雪地,只见眼前雅致的小院中开满了红梅,却四下无人。
院中落一六角凉亭,亭中摆着一把古琴,走近一看,乃是一把罕见的好琴,琴首镌刻“殇琴”二字,千暮只觉这梦即美又真实。这一园的梅花香气淡雅,开得凄楚动人,红艳如血,却格格不入地傲然绽放在这纤尘不染的白雪地里,恍若美人一笑,千娇百媚,绚烂无比,莫非她觉不出这冰的寒,雪的冷,还有这眼前人的心凉。却是“玉骨那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轻叹一声后,惊鸿一瞥间,冰霜雪地里,枯枝红花中,一双如水清眸,若隐若现,一个绝色女子,白肌胜雪,正是素面嫌了粉涴,洗妆不褪唇红。莫非是被贬落尘的仙子,也在雪中花间感叹无常?只见那仙子凝眉淡思后,落瓣的薄唇一丝浅笑掠过,一对白袖便洒脱而出,如一双白翅振颤欲飞。一舞间,心悸动,时光停在了那一刹。只是为何又流连在袖起袖落??的一瞬而没了下文?又为何这园中静得落花有声?
此情此景,千暮忍不住去拨弄院中的那把殇琴。奇的是,千暮纤白如玉的手指在琴间随意一拨,那琴竟吸引她不由自主弹奏起来。银雪地里,欹斜树下,枯枝一颤,晴空飞雪,琴音袅袅响起,那雪中仙清如潭水的眸子便立刻找到了遗失人世的最后一丝情愫,一对盈翅随即灵动起来。丝震弦动,袖起花飞,一步一舞,步步轻盈若飞向那无边苍穹,每每袖舞又流连于人世纷华,欲去还留无限思量,清韵韶曼尽显不舍。眉宇间那似哀非伤却是落寞,似能令世间英雄尽折腰。一指轻拨七弦,五音犹上九霄,白翅流离弄影,红梅含笑掩羞。流水悠悠,清泉叮咚,一袖掩面,不露落红薄唇,只留清潭明眸,一袖舞弧,高山飞瀑而下,尽泄千尺银河。白雪飒飒,寒风不休,衣袂齐舞,写尽缠绵难离,画遍人世情殇。举首一望,两袖温柔已飘过世间沧桑,双眉一挑,一曲殇琴已奏出三界挽歌。
曲终,舞息,雪亦停,千暮顿觉一阵剧痛,口中腥甜蔓延,唇间渗出滴滴鲜血在落雪上开出朵朵嫣红。
而就在此时,院门被推开,小院的寂静也被打破了。门外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方才走得急,竟将匣子落下了……”
千暮回过身一看,推门而入的不是人,竟是只半人高的硕鼠,那怪物长着一对大耳,身后还拖着一条残尾,见了千暮也是惊得呆立当场,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小。
不知是体力耗尽还是眼前的景象太过难以置信,千暮只觉天旋地转,恍惚中那素衣长裙的雪中仙闻声回过头,止了舞步,呢喃了一句:“这不是幻觉!”便兴冲冲唤着“允诺…….”向自己奔来,可她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
“一定是这梦快要醒了,一定是梦……”
当意识再次回归,千暮只觉口干舌燥,四肢无力,胸口依然在隐隐作痛,神志倒是清醒了不少,支撑着身躯坐起来一看,眼前仍是那个古香古色的小堂。透过纱窗隐约见到的竟还是梦境中那一园的红梅。不过此时雪已停了,院中也热闹了许多,一群人正挤在门口吵闹。
“选我吧!我会做饭,会洗衣。”
“那算什么!我不仅会做饭洗衣、还会看孩子!”
“什么?看孩子?看什么孩子,哪来的孩子要你看?”
“那姑娘大难不死,仙族将军还不得纳了她,要孩子是早晚的事儿!”
“瞎说!仙族、人族不得通婚!”
……
千暮见屋里没人便径自下了床,朝着吵闹声走去。
那雪中仙已将一身单薄的素裙换成了鹅黄色绸绵袄,正挡在门口,拦住几个争吵不休的大婶。
见众人吵得不可开交,千暮只得气力虚浮地问道:“这是哪儿?”
雪中仙闻声回头一看,又惊又喜,“你醒了!”
那群人趁机涌进了小院,将千暮围了起来,像看什么稀罕物件儿似得盯着千暮上下打量。
一个大婶儿更是像捡了宝,围着千暮热络地奉承起来,“这就是救了仙族的小姑娘啊!长得这般标志。”
另一个也是一脸谄媚道:“我看啊就得要我,孩子肯定马上就有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都出去!都出去!”雪中仙将那些大婶往门外轰。
千暮被围在中间,只觉头昏脑涨。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怒吼:“我要杀了你——”一个壮汉直直冲了进来,胡乱挥舞着手中的菜刀就朝人群砍来。
那些大婶儿倒是机灵,见这架势纷纷慌忙奔逃。人群散开,独留下了还在发懵的千暮,眼见那刀刃就要落到她身上,众人吓得惊呼连连不敢睁眼相看。千钧一发之际,壮汉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大胆妖孽!”众人再定睛一看,一把长枪自他身后插入,直穿胸膛,枪头瞬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