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蚕食你的性命?用饮鸩止渴的法子叫你枯木回春?再者,你与她才认识多久,怎会偏爱至此?少公子,为了追随在你左右,我不惜与族人决裂再回不去率然,这十年,我为了调理你的身体,冒着生命危险试过多少药方,你怎能不信我!”
高闻邸面上无动于衷,调转视线看了一圈府内打斗过的痕迹。他忽然起身,脚下踉跄差点跌倒,由侍卫扶着,俯身捡起花池边的一只金耳环,品相一般,因为是一朵寒梅便送给阿祛了。
一想到阿祛,便是春雪未融,一片晶莹洁白中红得滴血的那支梅。
“叫个大夫来给花嫣医治。”
他将那耳饰放进怀中收好,抬眼看了看天色,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白衣来到一线天。
他一路赶来,始终不见狼烟传递消息,心中惴惴,途中不敢多加逗留,诸多纷争与内斗他统统避开。
只是距离新城愈近,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新城之乱,超出他的预期。不止如此,这些曾经令当朝皇帝忌惮的高家军马,如今怎变得轻战,无序,原本精良的骑兵骑术不精,马上作战挥不起丈二的长矛,铁质的长枪。步兵的宝刀锈蚀不堪,不少人弃刀法不用而盲从野蛮砍剁,刀刀出去却难收回,徒耗精力和宝贵的时间。
他立在山头俯瞰这一方仿造京都的城池,内心五味杂陈。
白家祖上其实与四皇子是交好的,在政权交叠中选择的是四皇子,只可惜,最终落败,成了反贼。是以白家多年夹着尾巴做人,明明富庶江南,掌握着巨大财富和名仕文人,却把嫡子嫡孙都押在京都。为的,一方面赎罪站错队之过,另一方面要取得皇帝信任免遭迫害。
四皇子兵败退守,不知白家当年偷偷运送来的棉粮兵甲可还在了。
他执剑在手,不禁想到,若当年起兵事成,白家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父亲不会孤身死在皇宫,至今不知死因。而自己,亦不会如现在这般模样吧。
风过撩拨他的发丝,可他内心却坚如磐石。一切没有如果,他必须走完现在的路。
白衣进入新城,赶往大将军府的路上遇见两个男子在卖女。孤女蓬头垢面,身量不及成年人一半,缩在两个瘦骨嶙峋的男人中间摇摇欲坠,呼吸清浅,不过吊着一口气罢了。
白衣本是路过,马儿速度很快,就这么擦肩而过的瞬间瞥了一眼,女孩恰巧抬起眼,两人视线只来得及一碰,便很快错过。
但那眼神却触动了白衣。
他猛地勒马调头回来,两个男人本能地将孩子藏在身后,但想着自己要将她卖了,于是又让了让身子,将女孩露出一半来。
白衣自马上的布兜里取出一小包干粮扔在他三人面前,淡淡道:“分着吃完,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这么说着,然后缓缓抽出剑在地上劈出两道剑痕,四下原本跃跃欲试想上前去抢的人都不敢再动,虎视眈眈看着他三人狼吞虎咽吃完了那小包粮食。
他持剑回鞘,拽着缰绳便走。
小女孩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跑了两步摔在地上,白衣只看了眼,没有再多逗留挥鞭离开。
当年初见青葵时,她跟着冯春生穿过抄手回廊缓缓朝自己走来。行至廊中,青葵抬眼遥遥望来,那么美的一双眼,却如死水般空洞寂寥。不知前程,没有未来,徒留美丽的皮囊在这人世间浑浑噩噩飘荡。
与幼时听闻父亲死讯时没来得及与母亲说上一句话就被宗族的叔伯们塞进马车送往京都时的自己何其相似。
有多少迷茫在心底,最终都化作面上的无动于衷。
他与青葵都做到了,但这个孩子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