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肺,他亦觉得这是个恩人。
毒与蛊反复,狠狠地摧残着他的身体,他如眼前这颗看似粗壮的巨树,这一树翠绿的繁茂是最后的绽放,而内里,甚至连年轮都被啃噬得斑驳残缺,只待一次时机,便会拦腰截断化作肥料,成为这天地的一部分。
其实,他的苦痛只是须臾间,比一盏茶凉的时间快,比一只秋蝉跌落的时间慢。好在他渐渐缓解,痒与痛的感觉相继消失,然后又躺了半盏茶的时间,四肢百骸又归他调动。
他扶着树勉力坐起身,转头去找辛苦捡来的一地枯枝。它们散落在一旁,四仰八叉,杂乱无章。高闻邸细细的长眉蹙起,又要重新捡起来捆好,然后扛回去给那个少女取暖。
她还在吗?
沦为自己俘虏时也掐着腰疾言厉色,对任何人都视作奴隶,吆五喝六,凡事以自己为中心,极度自私,眼睛恨不能长到头顶上去。她如此耀眼,与这一线天里的所有人都不同。
她以为吃下她的蛊虫,一切就万无一失尽在掌握了?可笑她并不知,花嫣才是用蛊的个中高手。他想解,不过是否愿意罢了。之所以哄着她,不过是她还有用处。
休息了片刻,终于续满了力气,他弯腰弓背,一根根,不厌其烦地去捡拾那些枯柴。
青面武艺卓绝,寻她易如反掌。还有那个姓冯的小子,乳臭未干就想讨老婆?呸。他二人若联手寻她,只怕早已将人带走了吧。
高闻邸看着扎了一半的柴火,突然怒上心头,她这等水性杨花的女人,哪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若不是她途中一会儿喊累,一会儿饮水,一会儿歇息的,他二人怎会失足摔下来?
全是她的错,高闻邸一把握断了枯枝,不然自己早已回到父亲那里,绝不叫高闻霁继承这一切!
除却杀了她,否则难解心头只恨!
高闻邸一把扛起柴火,拖着湿漉漉的衣衫,沉重的双腿和全身酸麻疼痛的不适感匆匆往前赶。
从来没有哪一刻,哪一秒,叫他如此迫切地想要去见一个人。
夜色来地太快,这里变得比白日危险百倍。要快些生火,圈地做好防御野兽的准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地势稍高,嵌有山上滚下的大石,内凹成可容纳几人坐着的小洞。夜风呼啸,大雨倾盆都可挡一挡。
高闻邸背着柴走出林子时,一眼看到阿祛抱着自己将头抵在树上。披头散发,鞋子只剩一只。身边还有两只毛绒绒的灰兔子,左顾右盼。只是,她是怎么从那大石上下来的,那么高,他当时还摔了一个跟头。她那么怕疼,肯定哭了很久。
急走了两步来到她身后,灰兔子们蹦着跳着跑开几步瞪大了眼看着他。
高闻邸柔声喊她,“阿祛?”
连着喊了三两声都没什么动静,高闻邸去拍她的肩膀。阿祛闭着眼两手乱舞,口中还高喊着:“走开走开,都走开……”
泪痕犹在,干涸在腮旁。应该哭了很久,两眼通红,肿得老高。
高闻邸用力抱住她,不断道:“是我,是我,不怕不怕,我来晚了,我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