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封书信,他拿起来仔细看,看完神情复杂。桌上的火炉里有油膏,长燃不断,旁边一壶水,一碟茶叶,像是提前洞悉了他需要思考,需要烧一壶好茶,细细思量。
若他掌握一线天,届时手握重兵,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能如父亲一般龟缩在那环境恶劣的地方一守一辈子?
真的如此,又有什么意思?
这外面的世界精彩纷呈,人才辈出,地大物博,就连一个不起眼的城镇都比一线天有趣的多。如果,他心想,如果与红巾社总舵主联手,与大蓟联手的话,是不是还可以图谋更大的目标,乃至整个天下?
他心潮澎湃,越发激动,盯着沸腾不止的茶水两眼放光,有何不可?这天下姓赵的人坐得,姓高的就坐不得吗?
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并非高闻邸有病,而是那个固步自封,夏虫语冰的自己有病。
好些事一旦想通了,就绝无负担。他听从韦杭的安排,暂时在此地住下静候时机。
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的漠阳城正合了这句俗语。谣言沸反,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这么安静地过了一夜,天才蒙蒙亮,街上突然传来叫喊的声音,打斗的声音。
众人原本睡得正酣,一下子被惊醒。连外衫也来不及系好扣子就往外跑,岂料才露头,就被身披盔甲的士兵持枪撵了回去。
百姓人数众多,都想着法不责众,于是无人退让不说,反倒对峙起来,纷纷讨要说法。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街上的叫嚷声戛然而止。有耳尖的,竖着耳朵听了听,脸色陡然大变。哆嗦着嘴唇道:“都被杀了。”
就这么几个字,轻易使群情激愤,纷纷上手去推搡士兵。士兵们无动于衷,拉结成人墙,不动如山。
有与官府日常走动地亲近的,把这些官差们看了又看,没有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使他不由后退几步。
就是这几步,挽救了他的生命。
一侧二楼的茶楼上端坐着个年轻的将领,待喝干手里的水后,轻声道:“凡有抵抗者,一律按同伙论处,格杀勿论。”
话音一落,士兵原本反手持械,听得将令立刻拔枪相向。拥挤的人群里不知何人喊了一嗓子,“官差杀人灭口啦!”就这么一句话,被煽动的群众反应激烈,一时间嘈杂声沸反盈天。
楼上的年轻男子起身临窗望下来,单手负在身后静静看着。
士兵们反应迅速,几乎连眼都未眨便将扑身上来的人一枪扎个对穿。
不过几息的功夫,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人。鲜艳的血流了一地,又慢慢干涸变作紫褐色,气味熏人,在拥挤的人群中弥散开来。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都直勾勾看着前一秒还鲜活的人,现在放在那里一动不动逐渐变得冰冷。后背一阵冷汗岑岑,腿脚发抖。
人群不必再驱赶自己就散了。
为首的士兵向着年轻男子汇报道:“禀高侍卫,无人逃脱。”
高腴略略点头,转身离开了。
慕绿野率另一队人马从城南回来,见了高腴,开口问道:“高侍卫可用过餐?”
高腴停脚步等他过来,回道:“不曾。”
正说着,邝舸意亦从北面回来了。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脸正义。慕绿野仰着头眯着眼,目视他越走越近。“邝大人,一起吃口?”
邝舸意当即下马,对他二人拱手示意,认真回道:“当先去复命才是。”
慕绿野扯着嘴角笑,没说话。不多时,西边又来了一列人马,大家引颈去看,只见一身石青色衣衫的少女驭马而来。走得近了才发现,她举手投足,一身都是贵气。身系玳瑁腰带,悬圆形环佩,腰别红宝石长剑,抹额是金丝穿线的花型滴翠。美得又冷又飒,态度倨傲,生人难近。
“呦,这不是白家小娘子吗?”
话音才落,青葵长剑已出鞘。慕绿野双手举起,笑道:“口误口误,是冯家小姐才是。”
高腴轻弹了她的剑身,青葵收剑回鞘。
东南西北四方的魑魅魍魉都已伏法,他四人各率一列回州牧府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