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个什么东西出去,正滚在侍女脚边。他头也不抬道:“叫他来。”
原本只是毕恭毕敬的侍女捡起来看了看,顿时一脸惊恐,连连磕头,“是,奴婢眼拙,这就去办。”
不过片刻钟便有人赶来,低眉顺眼,正欲开口,韦杭抬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这字体他瞧着不俗,想着也不会出自冯逆之的手笔。于是这么一细看,不由眯起眼来。不知他想着什么要紧的事,眉头紧锁,突然面无表情道:“去,取笔墨纸砚来。”
趁着下人们取东西的间隙,韦杭定定看着落款笑起来,肌肉僵硬扯得五官扭曲,看着十分别扭。有何好笑?谁也不知。
“你去跟着,不出意外,她会去找凌霄,不必阻拦,仔细着些,听听她说些什么?意欲何为便是。”
“是。”
韦杭不理会旁的,伸手取了宣纸覆在摊平的扇面上,一只狼毫蘸满墨沿着逆之二字一笔描下。
此墨产自滇南一带,工艺水平很高,自带松针般的墨香,一块要千金,时常有价无市,连进贡都朝不保夕,更不提寻常人家了,只是听闻都算得有些见识。
他却不喜这味道,常用来试笔,反复洗蘸消耗,丝毫不以为意。
整个房间自冯逆之离开后便只他一人,他今夜忽地起了兴致,唤人提来一坛女儿红对月独酌。身旁插着一只香,此时香已燃去大半,一点星火一缕青幽细烟。
他面前摆着古琴,时不时抬指拨弄两下后又侧躺回去,透过轩窗望向一株叫不上名字的花树。
就在他喝第五口的时候冯逆之回来了,带着一身浪荡不羁的笑意推门进来。
“呦,韦大哥先喝上了?”她自然而然地坐在他身旁,探头看了眼酒坛子,又来回张望,疑惑道:“什么情况?就这一坛吗?”
韦杭勉力起身,轻拍了拍手,很快有婢女又送进来一坛。他复又侧身躺回去,撑着头把她望着,嘴角噙笑道:“一人独饮怪寂寞的,可我一直自己喝,在客船上,驿站里,有时躺着听雨,有时倚着火炉看雪。”
“那都是矫情,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贪杯的人。”冯逆之是个顶会煞风景的人,什么悲春伤秋她可懒得琢磨。她自顾自地拍去封口,顺手取了矮几上的瓷盏斟满,抬手对天,扭头望着他笑道:“两个人都不够,来,咱们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还以为你习武之人,胸无点墨,今晚接连出口成诗,叫人刮目相看。”
冯逆之哪敢贪这个功,“没有一句是我作的,占某些文人雅士的便宜呢。我不学无术人尽皆知,洗不白的。对了,我才发现,这满屋子的人呢?怎么我出去一趟再回来,服务就结束了?”
“还好是我结账,不然以为你跑路了,你出去可不止一会儿啊。”韦杭示意一旁的香,笑了笑,一副就是这样的模样,“今日身上只带了这些银子,刚好半柱香的娱乐时间,你全没把握住啊。”
“我……”冯逆之差点口吐芬芳,这敢情比她那个时代还要黑啊,论时间付费也有个起步价啊,怎么这儿上来就计费,也太挣钱了吧。“这儿老板忒黑了些,照这个挣法,税收都得对半才行,不然说富可敌国都是在侮辱这位老板的财力。”
她哼哼两声,“好歹叫我瞧瞧春涧长什么模样啊,说是来了趟流云阁,嘁,就待厕所了,说出去笑死个人。”
韦杭弯了弯嘴角,放下酒坛子起身,双手按在弦上,问她道:“想听什么?借花献佛,我来为贤弟弹上一曲,也不枉来一遭了。”
冯逆之学着他方才的样子躺下,饮了口酒闭上眼,幽幽道:“高山流水吧,旁的我也听不懂。”
琴声悠扬,与一院之隔的那些个靡靡之音截然不同。韦杭的一双眼极有灵性,一旦闭上,这张脸再找不出半点可取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