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郎君。”温惠对着里面的人行了一礼。
“温姑娘,一直听宋先生提起姑娘,如今一见,姑娘秀外慧中,难怪先生颇为骄傲。”
“是吗?我爹跟你夸我了?”
吴州之人了解温惠,不敢在温惠面前说这些话,这人初来乍到温惠倒也不怪他,只是觉得颇为新奇,她爹居然会在外人面前夸她。
梁品听温惠话里带刺,再看宋秉书面露尴尬之色,猜这对父女见定然有些隔阂在的。这下可好,马屁拍马蹄子上了,但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自然,宋先生口中温姑娘聪慧能干,不说女子,多少男子都是及不上的。”
温惠看了一眼扭开头的宋秉书,似笑非笑地回着梁品:“我还以为在我爹眼里我还没找个夫婿快成十恶不赦的罪人了呢。话说回来,我这本事都是被逼出来的,毕竟这个家里我不干就没人干了。爹,您说是也不是?”
宋秉书听了紧抿嘴唇,没有说话。梁品显然没有料到自己想与温惠套近乎的一句话竟挑起了父女之间的不快,正想开口化解,却听温惠说:“好了,我爹好不容易请了个客人进府,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下棋了,恰好今日庄子上送了些桃子来,云郎君尝尝,我就告辞了。”
说完转身想走,却被宋秉书给叫住了:“阿惠,”温惠一转过头,宋秉书就局促了起来。“那个……云郎君被人偷了盘缠,能不能在府上小住几日?”
温惠听了这话就不喜,他爹总是这样,大事小事都来问她,从来不会自己拿主意。
“您是我爹,请一个客人到府上为何还来问我?您决断便是。”温惠说完转身走了。
屋子里又只剩了两个人,宋秉书朝着梁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让云郎君见笑了,阿惠的娘走得早,我在生意上又帮不上什么忙,姑娘大了有事也不愿意和我这个当爹的说,阿惠这些年心里也苦。我这姑娘不是个坏人,不是针对你的,云郎君别往心里去。”
梁品温言一笑,道:“宋先生说的哪里话,在下还得感谢您父女二人的收留呢,咱们这局还没下完,宋先生继续?”
宋秉书也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转忧为喜,连连道:“继续继续。”
不管过程如何,梁品算是进到了温家,调查起温家来也要容易一些。梁品与宋秉书聊了这么久,也发现了这位教书先生对温家生意的确一概不知。那温家为何会提前知晓旱情?究竟有没有想借此操控粮价?所有的这些都要从那位温姑娘入手了。
天气苦热,生意上要忙的也少了,这些天没事的时候温惠就开始理着上半年的帐,想着反正也是闲着,到了年末就没那么忙了。
算账对温惠来说不是件容易事,从前的时候是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账就头疼,可自从姐姐出嫁,母亲去世,这些账本她是不想看也得看。只有红菱知道,为了对平这些帐她点灯熬油了多少个晚上。
温家后院背阴,把门都打开就有风吹过,要比别处凉快些,温惠早晚间的时候就让红菱把账本抱到这里。帐还没算清,但她心中略略估摸过,若不出意外今年的收支勉强能与去岁持平。就打庄子上的粮食和夏秋两季的生丝都收不上来,可好在当初信了秦留芳,年前的时候囤了一批生丝和粮食,今年不至于无丝可织。也正因如此,江南的丝绸价格还会涨些,也能平了粮食上的亏缺。
就这一个走神儿,温惠便忘了自己算到了哪里,再加一次又和稿纸上的对不起来,只能又来一遍,可三回三个数,自己究竟哪里加错了?这时太阳已经渐渐升起来了,温惠坐着不动已经开始有些出汗了,可都算了这么久了,怎么都得把这里算清楚,她抹了一把汗正准备继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猝不及防地伸到了她面前。
“这里的谷有两个一百二十石,温姑娘应当是一次忘了加,一次只加了一回。你看,一石谷五十钱,一百二十石六两银子,这三个数里是不是挨个差了六两?”
温惠没料到后面忽然冒出一个人,吓了她一跳,回过头去才发现是她爹昨天带回府上的那位云郎君。温恵不查有人,身后那位恰巧又俯下身在细看,一个回头她的鼻尖堪堪擦过那人的侧脸。温恵有些慌乱,忙往后仰去拉开了距离。
可身旁之人恍若未觉,仍在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指向之处,似乎丝毫没有感觉。这个云行面容清瘦,估计是赶路而来,面上的皮肤被烈阳晒成了麦色,从温恵的角度正好看到他下颌硬朗的线条和英挺的鼻梁,是个清俊的男子。
“温姑娘,你看看是也不是?”
男子低沉的声音将呆住的温恵唤了出来,她忙看了一眼稿纸,又再扫了扫账簿,确实如云行所说,看漏了这一项。
“的确如此,确实是这里算错了。”
温恵出声,身后的人似乎才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些近,连忙直起身子略带歉意地说:“温姑娘抱歉,簿子上的字有些小,我光顾想看清了,并非有意冒犯。”
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