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出几日,这城中就要处处人吃人,处处是死尸了。
但事情的发展远比蒋为舟想的还要快。仅仅一个上午不到,没讨要到一点粮食的灾民们已然明白了过来,这座城池,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愿意救济他们了。于是众人都跟疯了一样不管不顾了起来。他们成群结队,挤到店铺前,去抢,去夺,跑到那些高门大户那里,沿着墙往里爬,集众去撞门。哪怕前面的人被打死了也像没看到一样。不,死了更好。前面倒下一个,后面立马一窝蜂地聚上去,待人群再散开,那死尸身上已然是鲜血淋漓,肱股之间尽是割痕。而有些甚至连割肉都提不起刀,只能奄奄一息地靠在路边等死。
一位妇女带着两个女儿,在一群男人中抢不到一点食物。走了没几步远,那女子就倒了下去,两个小女儿围在她身边:“娘,你起来,我好饿.....好饿。”叫了几声,见没动静,两个小姑娘竟俯下身来啃食母亲的耳朵,胳膊【注3】。
蒋为舟立在他们身后,呆住了。
“为舟!”吴系民不知从哪儿赶来,拍了拍正在怔愣的她:“不好了。你妹妹她......”吴系民还没说完,但他的表情让蒋为舟突然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她面色惊慌地飞奔向蒋老汉那处。
可去了也晚了,窝棚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稻草上都是斑斑点点抑或大块大块的血迹。
蒋为舟乱了神志,双手颤抖又慌乱地翻找,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稻草上,终于,窝棚的角落里被她翻出来一个小孩头骨。
.........
“啊!”
蒋为舟再也撑不住了,抱着妹妹的头骨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心里苦的整个人都要碎了,她说不出话来,只会瘫在地上捶胸顿足无力地哭。
蒋为舟一声一声地在窝棚里边哭边唤。吴系民也知道,任何的言语此刻都是无力的,甚至是有些轻蔑的。
他也满眼噙泪地蹲在蒋为舟面前,摸摸她的头发,然后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过去了多久,蒋为舟抬起头来,眼圈血红,字字泣血:“全郡九府十三州,一百零八县,处处遭灾。烹子充饥,杀食胞弟,宛若人间炼狱。然巴蜀之大灾,朝中、军中,竟无一人伸出援手,每日酒酣饭饱,闲来无事甚至斩杀流民取乐。地方富户更是据粮为奇,以各地粮仓为一己之私有。国不国,家不家,百姓劣于草芥。我们....我们到底该往何处安生呐?”
这是吴系民第一次从这女子口中听到这样绝望悲愤的话。其实吴系民想告诉她,如果她真的累了,他愿意陪她一起休息,或逃出去,或死去,都可以。可蒋为舟下一句话就将吴系民的所想堵在了心里。
“现下,城中粮仓空缺,城中百姓也不愿再接济。可是....我想城外军队既然安营扎寨,想来城外亦有粮仓,只是不知所在。”蒋为舟思考道。
吴系民听了她的话,不禁笑了。
“军队行军,所到之处的粮食供给分为三处,一处为城池之中的粮仓和百姓免费捐献,一处为城外粮仓,多在军营之外一两日的路程处,且都有重兵把守。还有一部分随军粮草,就在他们的军营之中。”
蒋为舟惊奇地看向吴系民:“你如何知道这些?”
吴系民笑笑:“我二舅从军,我小时候他曾对我说过。”
蒋为舟更惊讶了:“你二舅果真从军?”她以为那是吴系民随口诌的。
“自然是真的。不然怎么唬得住当时的父老乡亲呢?”
“果真有粮草在军营中,想来也不易获取吧。”蒋为舟皱眉咬唇,可如今,实在是走到了绝境,他们也不得不去打军中粮草的主意。
“倒也未必。那日进城时,他们在城门口杀了好些流民,立足了威严。许是笃定我们经此一遭不敢造次,我当日看到他们安营扎寨时许多工程都俭省了,连瞭望台都未搭建,只在门口堆了些流民尸体,插上一根长矛,就算杀鸡儆猴了。”
听了吴系民的话,蒋为舟倒真自己想法可行起来了。可对方到底是军队,而他们只是流民,更何况眼下只有吴系民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双拳难敌四手,想要智取还需仔细观察破绽,制定计划才能提高行动的成功性。
“你带我去一趟军营吧,我想细看看。”
吴系民听到蒋为舟的话微微皱眉。
“果真要去?”
他太清楚这姑娘想干什么了,那些流民百姓的性命在她眼里比自己还重要,只是这一去不同以前,或许就真不回不来了。
“嗯。”蒋为舟点点头。
吴系民不舍,但也知道劝她无用。自己能做的,就是陪着她。
“好。”
夜色来临。深蓝的夜幕下,一切都变得不太确切了。
蒋为舟跟着吴系民出了城,往东走了一二里,就看到了军营。
“军营怎么靠城这么近?”蒋为舟好奇。
“这附近没有别的水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