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将自己的衣袖从贺祁怜的手中抽了出来,长叹道:“弱水,世间至纯之物。至纯,便是毒,可化去金身的奇毒。木通,她一个连金身都没有的天神,怎么可能会活着?何况她当时已是堕神!”
“万一,万一她当时有了金身,我们不知,那她肯定还活着,对吧?”贺祁怜眼含泪水,有些不甘心地苦笑着。
梓渊在桌下的手紧紧攥住了自己身上的衣料,看着贺祁怜满含泪水的双眼,叹息道:“六世轮回,有没有修出金身,你还不清楚吗?”
凌梓渊这话戳中了贺祁怜的痛处——是啊,九畹有没有金身他最清楚不过了。
彼时,贺祁怜以为只要将九畹困于锁清殿,便可护她安稳。可是他忘了,绝望的人怎么甘心就这样活下去,那对他们而言犹如苟且偷生。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在他心中这都不算什么。那时的九畹作为一个堕神,并没有什么神界的法术。他天真地认为只要他愿意,就能这样与九畹偏安一隅。
若如今让贺祁怜重新选择,他可能依旧会做这样的事。梓渊曾经说过“他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般,一辈子都希望旁人能了解能明白自己的苦衷,却又倔强的什么也不愿意多说。”这是对他最为公正的评价了,他确实如此。
要说让他最后悔的事,就是他一次次相信了九畹,他那么一个多疑的人,却相信了那个平常看上去不屑于骗人的天神。
刚开始在锁清殿那几日,九畹砸啊、闹啊,贺祁怜也不拦着,他就静静地坐在殿门口,等着她累了,自己安静下来,再将她抱回床榻上,为她疗伤护住心神。日复一日,也就这样过了。后来,九畹好像发现不论自己怎么闹都是白费功夫,也就不再那般任性了,有时不仔细分辨竟还会分不出她是天神还是堕神,那时她看上去与堕神前无异——每日静静地翻着案几上的简牍,偶尔静静地抬头看着天上日升月落、群星闪烁。她没有哭闹,也没有告诉身边的仙侍她心中不平。相反的她还会下意识地躲着那些仙侍,可能是怕自己堕神的模样吓到这些刚得道的人。
再后来,她端着茶水走到坐在殿前的贺祁怜面前,对着贺祁怜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贺祁怜别提有多欣喜了,他以为在九畹心中一切就这么过去了,他以为这个往日如太阳般耀眼的神君终于宽宥了自己,他以为这一切终于要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了。却不料,就在几天后,九畹拼尽了全身力气使出玄火,烧毁锁清殿逃了出去,逃至弱水河边。
等贺祁怜赶到弱水河畔时,她就静静地在那里站着,头上没有往日神君发冠,黑黑的长发盖住了她看上去有些瘦弱的身躯。贺祁怜记得她之前并不是这般瘦弱,他觉得自己眼眶有些湿润。他的内心愧疚极了,他想让九畹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好好弥补她的机会。
九畹听到身后的动静后,缓缓地转过身,妃色的衣服衬得她脸色有些苍白。她面色从容,露着淡淡地笑像在看年久未见的故人。贺祁怜向前走去,他知道一定要将九畹拉回去,不然他定含恨终生!可还没等他多走几步,就见九畹薄唇轻启:“木通,吾在等你。”
他一瞬间有些发愣,这句话他听得真切,九畹叫了他木通!他步速加快了几分,几乎是跑了过去,如果不是弱水旁诸神法力接会被削弱,他肯定要飞过去,搂住九畹,告诉她自己有多后悔。
见他这副模样九畹笑意又深了几分,有些懊恼地说着:“不过,吾是要惩罚你,天道不公,吾,不能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