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在这片黑暗中蜷缩了多久,无论是愤怒、悲伤、痛苦还是害怕,都不曾发出一个声音。
眼前这个与我父亲年纪相仿的男人找到我时,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将手中握紧的匕首狠狠向他刺去。
他被吓的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却不曾攻击我。
“你是谁。”我冷冷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接着又是一丝惊喜,“看起来你没事?我是宫将军的朋友。”
我不信任他,他见我没说话,便道,“我一听闻朝中的风声就赶来了,却还是来迟了一步。”
他低着头,似乎是在悔恨,眼底闪着泪光。
“我......爹娘呢?”
我其实猜得到,可我不愿信。
他看了我一眼,道:“跟我走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我要等我爹娘来接我。”
后面的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只知道他没有强迫我,而是坐在床边一直等着。
我隐隐约约昏了过去,他抱着我,遮住我的眼睛,我知道他走的这条路是通往院子外的,这条路上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他带着我从漠北走到京城,一路上我都没怎么说话,他从不介意,只是不停地叮嘱我,“要是饿了累了冷了,一定要跟我说,啊?”
他是个读书人,不会动武,也没什么吵架的本事,越往京城走,这些客栈的老板就越发势利精明,表面上热情好客,到了问价付银子时就变了副脸色。
他说他在京城当官,我真是不明白,不是说京城里当官的都富得流油吗,哪里有人当官当成他这副模样。
“哟,这是您女儿?看起来也不算小了,还住一间房啊?”
他一路精打细算,可越往京城走房钱就越贵,他只够付一间房的钱,房里只有一张床时他便请老板多给加一床被子,席地而睡。
“我出来的时候走的急,身上没带多少银子,委屈你了。”他弯下腰,低声对我道。
那掌柜斜身倚着桌子,浓妆艳抹的脸上满是鄙夷。
她轻蔑地扫了我一眼,我压积许久的愤懑全在此刻爆发,一脚把她踹翻在地上,她一面唾骂一面求饶,满嘴胡话,我早已红了眼,如何能停下?
半夜,我与符叔叔坐在巷子里的石阶上,他反复看了我好几次,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你想说什么。”我冷冷道。
他转过头来,语气温和,“怎么这么冲动?”
我原以为他要发火,毕竟我下手很重,他与酒楼的伙计拉开我时我还咬下了那掌柜的一块肉。
我转过头去望着他,疑惑道,“你不怪我吗?”
他没料到我会说这个,一时间愣了神,随后笑了笑,“我知道你心里头不舒服,不怪你。”
“可是他们打了你。”
“不怕,我皮糙肉厚的。”
他笑得憨样,我真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在吃人的官场里活下去。
“他们那样对你,你不生气吗?”我有些愤怒,他为什么一点也不在意?
他大概知道我一路上都不喜欢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便道,“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
“难处?他们有什么难处!”我的怒火一下便冲了上起来,“蹭”地站起来,“他们这样对你,你还想着他们!”
“小声点小声点!”他连忙拉我坐下,用手比着“嘘”的手势,我突然想起娘走时也对我做了这个手势。
我将头偏向一边,拼命地压抑着,可泪水就是止不住地流出来。
他吓坏了,以为是他刚刚做错了什么,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他们也只是普通百姓,这世道如此。他们或许都没读过书,没经历过世间冷暖,也没人教他们该如何平等待人,我并不是觉得你说错了。”
见我仍旧在哭,他继续道,“我知道在你看来我的性格有些懦弱,你一路上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我向你保证,我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你要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他看着我,目光温柔却坚定。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笑了,我抱着他,只觉得这世上终于有一个我可以相信的人了。
入京之前,他突然把我拉到一边,蹲下跟我说话,“羽尧,我能跟你商量个事情吗?”
我点了点头。
他似乎是很艰难地开口,“我,我想让你一直扮作我的女儿。”
我知道,我从前的身份已经是禁忌,可我不愿叫他父亲,即便他对我再好,我也只有一个父亲。
“你如果不愿意,可以不叫我父亲,只要明面上我有你这个女儿就好。”
我闭上眼,握紧拳头,点了点头。
他见我答应了,便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