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真心也好,还是假意也罢,相熟的朋友或是才认识的陌生人,聊起我的职业,无疑都会睁大了眼睛——爱装嫩的女孩子还会拍着手——道:“哇,你们做老师的真是好啊,一年有那么长的两个假期!”
假期当然好了,不干活还有工资领,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干什么干什么,中午起床后,到大街上走一走,到商店试试衣服,去看下午场电影,天气晴朗,温度适中,便去爬山,下雨天去咖啡店,小酒吧,茶吧,找个靠窗的位置,一边喝点什么一边看书,不同行业的朋友们看见了,伸手拍拍咱的肩膀,投过来羡慕的目光,还附带啧啧两声。别的老师们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很受用的。尤其是这个假期,因为去年上的是初三毕业班,提前考试,我们的假期就比其他老师的要多上半个月。可是越是美好的东西,消失得越快,两个月的假期稍纵即逝,眨眼功夫就要结束。想到即将面临每天的备课,讲课,评改作业,问题学生,教学成绩评比等等,痛苦就铺天盖地的来了。倒不如不曾有假期,天天按部就班上下班,就不会有乐极生悲。好比让一个穷人接着穷没什么,但是让穷人变富有了,再忽然叫他穷下去,那滋味比原来保持穷样还难受。每个新学期开学的那几天,我对学生们总是重复说一句话:“该把心收回来了。”一则是教育学生,一则也是警醒自己。
昨天主任群发短信,提醒今天早上9点钟全体教师集中开会。我知道咱们学校“明七正八暗九点”的规律,不用赶早起床,也用不着设闹钟,来得及!可我却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忽然间清醒了,怎么努力都再睡不着。头疼得很,昨天晚上一边看连续剧一边等许伟健的电话,直到凌晨三点才晕晕乎乎勉强睡去。
不知道许伟健到底干什么去了,没给我电话。我昨晚连续给他发了三个短信,当然,短信与短信之间间隔了一个小时。我装的很不经意,口气很轻松,其实是为了我那点可怜的自尊,为了我的面子。我怕他觉得我试图控制他,或者上赶着追他。毕竟我们算是——是我这一边一厢情愿的计算的——才开始两个月吧。他从前天开始就没跟我联系,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前基本上一天至少一个电话的,我控制不住去想他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出意外了,要是出了意外,我该怎么办,在他的葬礼上,我该不该出现,该不该痛哭……
我这胡思乱想的毛病从小时候开始看第一部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的时候就养成了,当时幻想我是白素贞最小的妹妹,功夫高深,法海被我轻松拿下关进雷峰塔,救出我姐跟许仙幸福地过日子呢……后来但凡看电视剧或者小说,我都很容易入迷,好几天走不出来。
我二十二岁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分到老家银月市第一初中做语文老师,到如今九个年头过去,我已然迈过而立之年这道门槛,翩然进入三十一岁,是标准的剩女——“齐天大剩”。幸好有先见之明,没接着考研读博的,否则就是“灭绝师太”了——事实是考过,但没考上。
这么多年来,我爱过,被爱过,恋过,也失恋过。其中对我影响最深刻的是我的初恋李一平。我们在同一个学校,他比我大十岁,教数学。我刚分来的时候,什么事儿也不懂,他的无微不至的关心让我产生很强的依赖感,我们就好上了。那时候到底年轻,处了两年,他天天逼我结婚,我压根没有结婚打算,不甘心就此陷入家庭生活,成天柴米油盐,跟婆婆斗。我不喜欢他把浪漫的爱情处得那样现实,那样琐碎,于是我提出分手。李一平苦劝两月未果,说了会恨我一辈子的狠话,终于离我而去。之后他很快结婚,有了孩子。刚分手那两年,他基本不跟我说话,大家同处一个学校,说不出的尴尬,幸好我们分属于不同的教研组,交集不太多。但是同事们时不时在我的耳边说李一平的动向,倒搅得我心烦了好一阵。很快我也投入新的恋情,跟李一平的故事真的只是故事了。关系好的同事们偶尔会拿出那段陈年旧事开玩笑:“要是你跟李一平结婚,现在孩子都上学了。”
后来恋过的人总有各种各样的不合适,不是家长不同意,就是这个男的吝啬,那个男的离的远,或者是人家突然对我就不来气了。他们也都一个接一个地结婚了,就我还单着。到我二十七八岁时,亲戚朋友们时常的询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妈絮絮叨叨也就一个中心思想:“你都三十大几了!”我自己也开始心慌起来。其实除了生病,或者寂寞空虚的时候,很想要有个男朋友外,我的压力主要是来自周围人看我的目光,跟我说话的同情的语气。曾经很鄙视相亲,后来我也变成了相亲桌上的常客。就连李一平,也开始同情起我来,严肃着一张脸劝我说不要再选了,赶紧找个人嫁了,年纪越大越不好找。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有点后悔跟李一平分手,也开始怀疑我的轰轰烈烈爱一场的爱情观。
一过三十岁,同事们朋友们给我介绍的人不仅有离过婚的,还有离过婚带着两个孩子的残疾人。我心底里的失望和悲哀,无法用言语表达,久久拂之不去,自信心自尊心都严重受挫。我不歧视离婚人士,也不歧视残疾人,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