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循着声响,温小茗摸索到一个房间门口,许是觉得这个时间人都在前厅,不会有人前来,房门并没关实,留出一拳宽的缝隙。温小茗扒着门缝,偏了偏头,从门缝往里看去。只一眼,便惊得捂住了嘴。
月光洒在那人身上,原本月白色的袍子上绽开一朵朵血红色的花,但受伤的却不是他。长鞭带着破风劲气,最后重重地砸在躺在地上的人身上,贴着衣衫落下一道道血痕,似不过瘾,鞭子一次又一次落下,却巧妙地叠加在伤痕处,伤口形成一条深深的血槽。颤抖着移开目光,落在地上那人脸上,是一个中年男子,又是一鞭子落下,那人似再也承受不住,松开咬紧的牙关,痛的叫出声来。
温小茗不想再看下去,退后了两步,那地上的人却突然转过脸,冲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温小茗知道大事不妙,一抬头,正对上那双浸在杀气中的凤眸,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言逸品看了看窗外,月黑风高,真是个杀人灭口的好日子。
然而当他拿着鞭子追出去时,看到那小小的浅青色背影,慌慌张张,边跑边哭,边哭边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言逸品竟突然觉得那哭声尖锐地刺进心里,生生的疼。
那个呆子看到自己了,那个嗜血的如疯子般的自己。
还记得那天的梧桐树下。
我叫温小茗,茗就是品茗的茗。
不会再有了,那个说自己好看的呆子,那个躲在栅栏后面的呆子,那个耳朵尖红红的呆子,一切都不会再有……
明
知道不该留下活口,不该留下后患,身体却不听使唤,放下鞭子,咧开嘴角,笑不出声,却笑出了眼泪。
温小茗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找到回去的路,不记得宴席何时结束,不记得是谁送她回府,但却记得月光下他的侧影。
夜里的凉风灌进室内,温小茗躺在床上,紧紧缩在薄衾中,黑白分明的眼苦苦支撑着,却终究没有熬过下半夜。
在这个荒诞的梦里,温小茗沿着黑漆漆的楼梯一直向下走,走到二楼的转角处停下,斑驳的树影透过破碎的窗落在地面上,衣袂翩翩翻飞的少年站在窗前凝望着半弯的月亮,少年的身旁静静地站着一匹白马,月色如水,似真似幻。
温小茗呆呆地站着,想要走过转角,继续向下走,却又不舍眼前的一幕。
正犹豫间,异变突起,白马挣脱了缰绳,走到温小茗面前,温小茗有些不知所措,伸出手试图抚摸那漂亮的大脑袋,白马的嘴里却长出一排排尖利的牙齿,狠狠咬住温小茗的手。
温小茗挣脱不开,只能唤着少年的名字,他转过头,静静看着她,丝毫没有搭救的意思,空气中血腥味弥漫开来,少年猛地抓住温小茗的脖子,薄薄的唇一张一合:“呆子,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怕,你害怕了吗,你怕我对不对,连你也要怕我吗……”说罢便不再看温小茗,自顾自大笑起来。
温小茗有些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紧紧盯着那双凤眸,那双眼里锁进了太多的东西,急迫,讥诮,不安,迷茫,像一条在深秋流淌的河流,那份肃杀与悲凉晃了温小茗的心,急迫地想去否定,嗓子却如干涸的古井,发不出一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