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是一种很奇怪的毒药,服下后,即刻发作,令人痛不欲生,却不会对身体产生太大影响。
然而它的痛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想像的,就连最强硬的大盗高成,在尝遍了大内三十六种刑具后,连哼都没哼一声,而“焚心”一发作,他就痛得在地上打滚,惨呼声大得让整个山庄都听得见。
现在慕容轩就在受这种刑罚,他竟比高成还要硬气些,虽然痛得身子蜷成一团,脸上肌肉都扭曲了,抠在地上的十指已鲜血淋漓,却仍然只是小声□□着。
烛光将轩羽的侧影映射在墙上,仿佛凝固一般森然。
他薄唇微抿,冷漠地看着慕容煜,就像提刑官在看着一个不可宽恕的罪人,刀削似的轮廓犹如黑铁般没有一丝表情。
“砰”一声巨响,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撞开,一阵劲风刮过,烛火瞬间缩成了一团,又倏然腾高,照亮了门口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衣袍无风自动,冷峻的脸庞、锐利的眼神,布满蓄势待发的愠怒。
正是肖阳。
“你对他做了什么?”寒光从他眸底掠过,仿佛拉满弓的怒箭,尖锐的箭头直直地对准轩羽。
轩羽漠然迎向他的目光,声音冷得没有丝毫温度:“他胆敢偷窥庄主入浴,我正在执行庄规。”
肖阳蓦然愣住,转首望着慕容煜,目光凝固了一瞬,又突然摇头:“不可能,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慕容煜痛得快要痉挛的身子猛然一颤,一股热流突如其来地撞入胸口,令难以忍受的疼痛也骤然减退不少。
他眼中几乎要涌出泪花,在自己最落魄最痛苦的时候,乍然听到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的话,犹如在冰冻的时空感受到有太阳滋味的风一样,每一条血管都游弋着奇异的暖流。
然而,肖阳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却——
一阵比感动更强烈的愧疚又瞬间席卷而来,似要将他淹没在痛悔的巨浪里。
他将脸紧紧贴在冰湿的地上,在几乎要割破肌肤的寒意中,断断续续地说道:“对……对不起,我无意中……冒犯了……庄主,是……罪有应得……”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在温泉看见林月儿的一刹那就倒地死去,让美丽的一瞬凝固成永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罪恶感一遍又一遍地凌迟记忆,直到美好的一切全都变得破碎不堪,面目全非。
挣扎着说完这句话,他已痛得全身都在剧烈打颤,突然头一仰,竟然晕了过去。
肖阳惊呼一声,正要去扶他,却听“哗”的一声,竟是轩羽拿起一盆冷水,猛地泼在慕容煜脸上。
水花四溅,仿佛无数碎裂的冰晶。
慕容煜猛一激灵,又睁开了眼睛,目中的茫然之色尚未消失,就被强烈的痛楚刺激得骤然一跳,随后便再难忍受地四处翻滚,其状惨不忍睹。
“他明明已经昏过去了,你为何还——”肖阳急怒交加,目光狠狠扫向轩羽,凌厉犹如刀戈。
“受刑之人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才能更好地感受痛苦。”
轩羽神情漠然地将空盆信手一抛,落地时“哐啷”一声脆响,像极了一个尖锐而响亮的讽刺。
“你——”肖阳握紧了双拳,脸色冷冽阴沉,浑身散发出肃杀的寒意,仿若一把噬血的魔刀,凌厉而霸气。
轩羽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两道犀利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碰撞出无数火花。
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空气凝固至冰点。
几个瞬间之后,轩羽抿成直线的酷冷的唇,突然诡异地弯了点弧度:“解药不在我这儿,你杀了我也没用。”
“解药在哪儿?”肖阳冷冷地问。
轩羽黑如渊底的目光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让慕容煜受‘焚心’之刑,是庄主的命令!”
烛光一晃,肖阳瞳孔深处骤然收缩,默立片刻,突然转身奔了出去。
直奔林月儿的“揽月楼”。
夜色正浓,天空流云浮散,现出一轮冰盘似的月亮,仿佛被人钉在黑绒蓝底的夜幕上,流转着清清冷冷的淡光,周围疏星零落,越发衬出它的孤傲与冷清。
月色下的圣月山庄跟往常一样花香四溢、蝉鸣虫唱,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宁静下却暗隐着重重杀机。一路上,肖阳遭到了不下十处暗算,但敢于阻挡他的人都反被自己的暗器打中穴道,倒在了地上。
到了“揽月楼”,他一脚踢开大门,还没进门,脖子上就架上了两柄寒光四射的长剑。他冷哼一声,手一挥,“咔嚓”一声,两剑就齐齐断成四截。
翠衣和红绡娇叱一声,正待再次进攻,却听林月儿在里面曼声道:“让他进来吧!”
“是!”两个丫环答应着。翠衣一脸担忧地望着肖阳,红绡却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若敢对我家小姐无礼,休怪我——”
肖阳却根本没听见,他已经大踏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