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眼珠里渗出几缕冰蓝,他手上使了些劲,将明月枝的肩骨擒得更紧,像是非要在这人的脸上看出些悔色。
可是没有。
怒意在她的无动于衷里反复积蓄,最终烧红了眼,他说得咬牙切齿:“明月枝,我父母都没打过我,你是什么东西?”
明月枝不甘示弱,回瞪过去,手中飞毯蓄势待发。
她冷哼一声回敬,言辞尖锐得过分:“那就权当我积德行善,替你父母给你尝尝你还没吃过的苦头。”
“敬人者,人恒敬之;不敬人者,自不必敬之。”
“东方既白,我不是命脉把握在你手里,要听你言听计从的小喽啰,我是一个人。”
“是需要尊严,需要人格的人。”
“说得好,刚巧我也是。”东方既白磨着牙,眼中怒火仿佛瞬息间就要爆发。
他的目光在明月枝脸上逡巡,明月枝梗着脖子直直与他对视,只等着他在她脸上挑选好下手点时,念出灵诀逃之夭夭。
然而下一刻,臂上传来揪心的疼痛,她低头一看。
他伸手将她受伤的右臂握住了,一只大手压在她的小臂上,越收越紧,仿佛握的是什么救命稻草,她清晰地感知到再次崩开的伤口与新肉。
东方既白紧紧盯着明月枝,视线瞟过她嘴角已经掉了血痂微微凸起的地方,手中力道不断加大。两厢僵持半晌,他总算在明月枝的眼中看到了略微吃痛的神色。
刚想将手松开,谁料,明月枝反手就要往他脸上再来一次,他气急败坏地将她的胳膊截住,才险险避开了这一击。
然而明月枝寸步不让,一招不行便再行一招。她头往后一仰,再往前一送,东方既白的额角便见了红。
不过明月枝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一招是两败俱伤。
她撞得头昏眼花,好半晌才从一片繁星里找到这个世界的太阳。
可是即便这样,东方既白也依旧不撒手,两人现在的模样就跟三岁小儿打架似的,又像两只挺着胸脯谁也不肯让谁的大鹅,完全没有半点修士的底蕴与仙风道骨。
明月枝深吸了一口气,顾不得已经崩开的伤口,咬着唇睇着眼,嘴里的话直戳对方心窝子。
“东方既白,你要真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你就老老实实给玄微宗下战书。”
“哪怕是把玄微宗砸个稀巴烂呢?”
“而不是对着我这样一个实力跟你天差地别的人发泄。”
“钟暝山是仙盟定下的罪,你在我身上计较有什么用?”
“我能为你更改结局吗?”
这话一落,东方既白的脸色蓦地一白,他沉默地松开了对明月枝的挟制,定定看了她半晌,最后神色淡漠地笑了几声:“明月枝,你应该庆幸,庆幸你有一个好靠山替你撑腰。”
“不然你就是有十张嘴,也不足以从那个叫镜阳的手下翻天。”
明月枝见他没有丝毫道歉的意思,又被这话一激,气极上了头:“可惜没如你的意,罪名就是不成立。”
东方既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笑了笑,转身带着脸上两个清晰的巴掌印走了。
傍晚的夜雨悄然来袭,东方既白冷着一张脸走在雨中,腹内的有名之火跟无名之火夹杂在一起,烧得他心肝疼。
他就知道这个蠢丫头不是个好惹的,从前在他面前装什么乖顺,他就不应该上当。
又不是没见过她往死里戳别人眼睛的样子。
他也不应该觉得愧疚,凌清峰之事本就是对她出言不逊的教训。
玄微宗没有好东西,他早该知道。
话是这么说,可东方既白越往林中走,便越觉得有一股酸酸涩涩的滋味从心底里漫上来,充斥咽喉,涌入鼻腔,随后占据了他整个头脑。
东方既白摸了摸脖子,细密的疼痛传来,上面是好几道被挠出来的血痕。
他又摸了摸自己那张被人说是比花还好看的俊脸,现在一边一个巴掌印,脸颊上传来的紧绷感告诉他已经肿起来了。
东方既白气得长吁一口气,这丫头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