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迈开步子使出轻功,时隔多年,她的轻功虽大不如从前,要是行家来看,一定会说她动作过于僵硬。
但踏水而过不沾衣摆,对她来说也不算太过困难,毕竟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她耳边充斥着身后中年妇女们的惊呼,但她并未停下,反倒找到从前用轻功的感觉,越用越熟练。
当她双脚落地,踩到河对面的石滩之上,她还觉不够,又顺着树干一跃而上。
山上头就是新来占山为王土匪卞无敌的地盘,白风寨。
听闻卞无敌武功高强,一整个衙门的捕快都拿她没有办法。
县令也不大乐意抽出人手管这事,他说,她不过是抢几个男人回去,过几天玩腻了便放走,对男人来说不过是多了一段风流逸闻,不必花心思端了寨子。
捕快们也说,
‘睡个女人罢了,男人又不亏。’
所以白风寨虽然成了河边妇女口中,深恶痛绝的存在,但在男人口中,久而久之却将是否与卞无敌睡过,当成炫耀的资本。
聂惠兰并不在乎什么好坏对错,她纯粹只是心烦意乱,所以想要上山看看。
只是看看,应该算不得什么大错吧?
她觉得,脚踩树枝与脚踩水面并无太大不同。
非要说的话,最大的区别便是,方才她还能听见哗哗水声,现今便只有树叶婆娑之间,叶瓣摩擦沙沙作响,让人内心也愈发平静。
她的脚掌停在白风寨外头,不到二十米处的绿树枝上,借着叶片俯下身子便能轻易挡住身形,从前二十米的距离,她不需眯眼便能轻易看清,如今夜里干活多了,眼神不好,想要看仔细还得眯着眼睛脑袋前倾,再费些力气借助听力,才能分清到底有几个守卫。
她看清楚了至少有十来个巡逻的山匪,然后呢。
她突然顿住脚步,手握着一旁粗壮树干,脑子里又乱成一团乱麻。
她来做什么,打山匪吗?且不提何翠翠要唠叨,尤逸群要摇头叹气,到时候害得女儿家宅不宁,她倒成了罪大恶极之人。
端了匪寨,是二十年前聂惠兰一定会做的事情,却绝不是现在聂惠兰应该做的事情。
她想上前,却不能上前,但真要她说出为什么,她又觉得实在是难以解释。
再者,她都这把年纪了,定然是打不过山匪的。
她突然想起还丢在河边的衣服,要是全飘走了,又要花费一大笔钱购置新衣,也怪她绣工不好,从前思齐在的时候还能让她做这事,家里方才能省点钱,但换做是她,怕是只能买成衣。
“罢了。”
她浑身快要沸腾的血液,最终还是在认清现实的瞬间冰冷。
她出现了。
很多年后,聂惠兰依旧会想,若非她的出现,她这往后余生或许,真就会活成被世俗‘认可’的聂惠兰。
“我认得你,二十年前以一己之力,清剿一整个黑风寨山匪的女侠,是叫聂惠兰,对吗?”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捕快衣服的男人,他的身形在捕快之间算是矮小,这让过长的腰刀别在他的腰间,显得有些不合适。
她也认得他,四方镇上最出名的捕快,袁厌。
袁厌原本是不打算上山的,他们到这儿来也不过是在周围巡逻。
但他在河边见到聂惠兰,迈开腿用轻功上山不知道要做什么,便只能跟上,他没赶上聂惠兰的步子,跟在她后头,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跳到她的身边,来同她说话。
她张着嘴一副傻样,什么话也不说。
他也不恼,面上看着聂惠兰,有不可察觉的嫌弃,淡淡道:“今时不同往日,新的寨主卞三幺手里有许多稀奇武器,你也不是二十年前的女侠,如今一个妇道人家,贸然进去只会让你受伤。”
“我没打算进去。”聂惠兰小声道。
“那你上山做什么,只是来看看的?”袁厌嗤笑道。
聂惠兰尴尬道:“袁捕头你别误会,我真就是来看看的,我要是冲进匪寨,丈夫和婆婆会不高兴的,我女儿在夫家,也会更加抬不起头。”
袁厌摇摇头,面上嘲讽更甚,他毫不留情说道:“你既然会怕他们不高兴,那你当着那帮妇人的面跳到山上来做什么?”
聂惠兰又不说话了。
袁厌却开始说个不停,他讥讽道:“女人就该滚回家相夫教子,你们喜欢做这些,不是吗?剿匪是男人的事情,尤夫人,早些回去吧,别到这儿来碍手碍脚。”
聂惠兰皱着眉头忍不住反驳道:“这世上除了男人,哪会有女人会觉得,女人喜欢相夫教子?”
“你不喜欢吗?”
“什么?”
袁厌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要是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去做,这是什么道理?”
他说的话越来越咄咄逼人,聂惠兰脸色一白,看着他半晌居然回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