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要的娘俩,脾气还这么大。”
尤逸群哂笑两声,并没有接话。
她拍了两下门,小声问道,
“思齐,你真不吃?”
“不吃。”
“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你要不——”
尤思齐拉开门,对着母亲大声吼道:“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我不想吃!”
她吼完,自己委屈地哭了起来,但又不想让人看见,砰地又关上门,聂惠兰不敢推门,只能听着屋子里疯狂砸东西的声音。
她放下又想要敲门的手,苦笑道:“好吧,你砸东西也注意别伤了手,我给你爱留好吃的,你饿了自个儿去厨房吃。”
她转身正想迈开步子,又忍不住回头嘱咐道:“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这林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邱家的邱珏,是个没人看得上的老鳏夫,你若是——”
这一次,尤思齐并没有拉开门,她举起铜盆狠狠丢向木门,铜盆砸在木门之上,发出响亮的碰撞声。
她声音更为尖利地大吼道:“我能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你就不能别来烦我,让我安静一会吗!”
“好好好,娘不烦你就是。”聂惠兰连忙道。
她再回到饭桌前之时,尤逸群和何翠翠已经吃了大半,红烧肉挑肥拣瘦,留了大半碗全是肥肉,她早就习惯这样的日子,她不挑食,也没挑食的机会,便只是拿起碗筷闷头吃饭。
何翠翠吃饱喝足,一只脚搁在长凳上,小拇指在牙缝里抠来抠去,斜眼看着桌上的剩菜嫌弃道:“烧成这样,也就难为我儿子脾气好,懒得计较娶了个脾气差,厨艺也差的婆娘。”
她说完之后还打了个饱嗝。
尤逸群尴尬笑道:“饭菜能吃就好,反正我也不挑。”
“你啊,就是人太善良,什么都不挑。”何翠翠上下打量着聂惠兰,又是一阵嫌弃。
聂惠兰也不说话,三两下扒完饭,便开始沉默着收拾残局。
何翠翠嘴上叭叭个不停,尤逸群不说何翠翠错,也不说聂惠兰错,说出来的话皆是一些和稀泥的话。
家和万事兴,都忍忍吧。
聂惠兰听得头疼无比,所幸她功夫还在,一口气端着这么些个碗,也只要走一趟就够。
她将碗一股脑放进水里,盯着因放入碗变得油腻的水,心中又一次燃起一股无名火,她觉得恼怒也只能发泄在碗上,却又不敢发泄太多,碗碎了买新的又要花钱。
她不是个好母亲,也不是个好妻子。
聂惠兰有时候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的。
从前她未及笄之时,娘亲告诉她,惠兰是这世上最值得人喜欢的囡囡,她值得最好的,于是她离经叛道肆意妄为,周围之人也会对她说——她还是个孩子,爱玩正常。
可在及笄当日,便像是有谁对她施了什么法术一般,她必须要从一个孩子,变成一个女人,还必须得是个贤惠的女人。
“又没人教过我怎么贤惠。”她嘟囔着嘴不满道。
母亲笑眯眯看着她说道:“等你成了亲,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哦,那我要嫁个盖世英雄,成婚后我和他一起行走江湖!”聂惠兰挥舞着手中长剑,眉眼之间尽是欢快。
爹和娘对视一眼,爹平日里不太爱教育她,此时板着一张脸开口道:“大侠有什么好的,我瞧着逸群是个不错的孩子,对你也有意思。”
聂惠兰不满道:“书生有什么意思,无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你说不好!”爹拧着眉头怒斥道,“这个不要那个不要,十六岁嫁不出去也就罢了,到个二十岁还嫁不出去,你说你丢不丢人!”
“反正我就是不要。”十六岁的聂惠兰倔脾气上来,梗着脖子面红耳赤也绝不退让,“爹爹,其实我一个人习武行走江湖也挺好的呀,要不——”
爹爹和娘亲从前总是惯着他,只要她说不想,哪怕是不学女红去练剑,他们也都依着她。
于是她便理所当然觉得,成亲这些在她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只要她说不喜欢这个夫婿,他们也会依着她。
她当时想要问,为什么人到这个年纪就非要找个夫婿,晚个几年,要被人说嫁不出去,又怎么样?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爹爹给便给出了回答,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
这是父亲第一次打她,她睁圆眼睛,泪水在眼眶一圈又一圈的打转。
“我看我们真是太惯着你了!哪有女人不嫁人的?你想丢光我聂家的脸吗!这事没得商量,好不容易有个读书人家的公子,不嫌弃你从前抛头露面,也不嫌弃我们家世代行商,还对你会习武另眼相待,真是老天掉给你的馅饼!”
所以,她被迫嫁给一个,她不喜欢,没什么出息,家中不过平平,但因为他能够接受当时的她,她就必须要接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