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一眼扫去,只觉顾家倒很舍得。
这顿饭菜品用料金贵,不是寻常百姓花销得起的品类,只是谢砚自小吃穿用度都堪比宫中皇子,山珍海味吃到厌了,一口下去便知材料优劣。
这桌菜若是只看不吃的确很有排场,可懂行的人吃进肚里,便知这些东西也只能撑撑场面而已。
谢砚没什么胃口,顾念默默坐在他身旁扒拉几片脆藕,看来也恨不得早些离席。
他看了顾念一眼,心如明镜。
王姨娘的算盘他清楚得很,急急忙忙推顾雪凝出来,说上一堆好话,无非还是存着攀附的心思。
他成婚前也大概听了些顾家家事,知晓顾念并非二房所出,亲生父母早已离世。
只是今日一见,不论最初装出来多么亲热关切,坐下说几句话就露了狐狸尾巴。
顾念与这位姨娘的关系应当并不算好。
只是究竟有多坏,他并不好奇,也没打算深究。
席间王姨娘不断布让,顾明章还喊人温了酒端上桌,几杯下肚秉性暴露无遗。
顾念乍听两句,顾明章竟敢邀谢砚一同去喝花酒,几句浮词浪语令她心惊胆战,忙小心翼翼地望向谢砚。
却见他神色如常,三两句退了请,又说公务在身不便饮酒,改日再聚,顾明章讪讪不言,不知会否将此话当真。
一顿饭总算吃完,按规矩,新妇归宁应当留宿娘家,可谢砚一早便拿了皇命当借口,说是圣上催得急,须得尽快入宫复命。
王姨娘知晓他看似云淡风轻有礼有节,实则是个说一不二的狠厉脾性,她自然不敢开口留人,只连连说好女婿多些来往。
顾明章两颊酡红已有醉意,竟一时失言:“妹夫郎,他日楚王殿下花楼宴请,你我不若同去尽兴!”
谢砚当即变了脸色,只敛眸淡笑,不作回应。
他忍着最后的耐性辞别顾家一众,朝秦仲文使了个眼色,二人徐徐朝大门走去。
顾念管不得规矩,也快声与二房道别,提裙快步跟上。
秦仲文早已意会退到一旁。
顾念道:“夫君,我同你一齐回去。”
谢砚蹙眉看着她,“你许久没回来,可以在家中多陪陪亲人,”顿了顿,又道,“我不回侯府。”
顾念避而不答,只说:“好,那我去趟药铺,忙完自作打算。”
像是怕谢砚不许,她立刻补了一句:“你说过,归宁后我便能回药铺做事。”
谢砚无话可说,本还怀疑她好似不愿在家中久留,可她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懒于计较。
他稍稍颔首,接过秦仲文递来的缰绳,飞身上马急急拍鞭而去,再没与她多说半个字。
谢砚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外,清心这才不满道:“姑娘,你听听姨娘都在说什么?在小侯爷跟前那样说你,抬举雪姑娘,连我都觉得丢人!”
她嘟囔着,跟上顾念的步子朝榆林街的方向走。
顾念只道:“随她去吧,夫君不也没说什么?”
她不得不承认,哪怕今早的争吵再令人委屈难过,可方才谢砚的一番话却抚平了她所有的不甘,他好似也没有想过要在人前令她难堪,甚至还会替她出头……
她一时想不通。
清心忽然问:“姑娘,你早晨去书阁喊小侯爷用膳,发生什么事了么?”
她正巧好奇,二人出门前气氛古怪,尤其顾念,方才还像霜打嫩叶那般没了生气,如今却好似雨过天晴露了丝轻松。
顾念只道:“没有。”
清心悄悄耸肩,也不好追问。
二人说话间到了药铺,伙计自然早已知晓此事,纷纷开口恭喜。
顾念笑得脸僵,让清心分了些特地准备的糖饼,独自躲到后院避热闹。
铺子里的账目和杂务空了几日,她短时间捋不清,只得细细核对摘录,心底的浮躁很快沉了下去。
不多时,厢房门被叩响,凌阿九端了扣盖的瓷碗候在外头。
清心将人请进屋,顾念让他在桌对面坐下。
凌阿九将碗搁在桌上,客气道:“二姑娘,这是厨娘特地煎的清润汤,你趁热喝。”
顾念笑了笑,端起碗喝了一口以示谢意。
她察觉凌阿九有话要说,主动问:“九叔,有事么?”
凌阿九尴尬一笑,终于道:“二姑娘,你出嫁后有些日子没来铺子,有些事或许你不清楚。”
顾念皱了皱眉,静待他说下去。
“二房又找了好几拨人来榆林街,其中一人是城南赫赫有名的罗掌柜,你也知晓,他生意做得大,我那日听他们商谈,罗掌柜像是打算买下这四间铺面做成客栈。”
顾念一怔,“我之前与您保证过,药铺不会卖。”
凌阿九叹了叹气:“二姑娘,这回是罗掌柜主动提出,说是四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