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这两日未再见到谢砚。
只是月香从疏雨轩撤了下去,又换了个年长些的大丫鬟接手,她自称紫芜,瞧着更为机灵安静。
顾念好奇原因,可月梅不肯多说,她更没立场追问。
钱嬷嬷对她的态度依然不变,紫芜被安排在书阁打点,不怎么与她碰面,倒是月梅不再那般冷冰冰,顾念在疏雨轩总算没那样提心吊胆。
她依旧不惯偷懒晚起,却终日无事可做,倒是今早站在小院晒太阳,听钱嬷嬷吩咐月梅去书阁帮着收拾,这便得知圣上有召,谢砚今日早早入宫去了。
她百无聊赖捱过一上午,又见钱嬷嬷离开疏雨轩去传膳,还特地带走了紫芜。
她先前独自在疏雨轩用膳,要么是月梅独去总厨,要么是钱嬷嬷差人跑腿,从没有亲自走一趟的时候。
顾念隐隐期待,谢砚一会儿要回来么?
她忐忑地望着钱嬷嬷离去的身影,视线回拢之际,又见一叶梧桐落下。
桌上摆了三荤三素,中午一惯不喝汤,因午后会有小点,这个季节多半是甜汤酒酿。
碗筷照样摆了满桌,婢女退下,钱嬷嬷和月梅候在一旁,顾念迟疑着望向二人,明白不必开口问,除了必要的事宜,有关谢砚,她们更不会与她交代。
只是她看这菜色,谢砚应是要回来的……顾念认出两道眼熟的荤菜,那晚她与谢砚吃过。
她便不敢轻易动筷,忽而又生出丝悔意,怎也不等谢砚回到疏雨轩自个儿便提前落座?倒显得十分没规矩。
可眼下若再站起身似乎也很丢脸,岂不是明摆着认定自己不守礼?
她只得安静地坐在桌前,眼见那一桌饭菜的热气逐渐消散。
顾念有些着急,红焖的大肉还好说,可蒸鱼和素菜再回笼,只怕品相和口感都大打折扣。
直到那肉汤的酱汁上结了一层薄薄的脂,顾念迟迟才回过神来,谢砚应当是不回疏雨轩了。
她有些落寞,五指微微攥着,一转头,瞧见钱嬷嬷脸色平淡,而月梅已有些不耐。
是了……按规矩,若她不吃午膳,当丫鬟的连带着也没得吃,可作为仆从更不得催促主子进餐,只得噤声候在一旁耐心等。
如此一来,顾念更觉脸面挂不住。
她这几顿都是照点用饭,吃得也不算少,显然胃口不错。可今日耽搁着迟迟不动筷,不就是期盼着谢砚回来疏雨轩么?
她的心思藏不住,能被人轻易看破,顾念不由更加羞愧。
一时心乱,她忙抓起筷子,眼花缭乱,却又不知夹哪道菜。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顾念一怔。
他回来了……
她霎时间忘了手里的动作,直愣愣地望着门口。
阶前有声响,谢砚脚下沉稳,移步门边,那日光照耀在他身上,顾念的呼吸都有些凝滞那般。
谢砚衣着一身月色常服,轻衫缓带,宛若谪仙。
顾念以为他是少年将军,鲜少从浅色衣衫,她与他本就相识未久,自然从没料想他也会作寻常公子的打扮,一时竟看得惊诧不已。
他转眸过来,瞧见顾念仍坐在桌前,面前摆满了饭菜。
谢砚蹙眉,瞥了眼钱嬷嬷,她稍稍低头并未言语。
他心中有数,走进屋却没坐下,只说:“今后不用特地等,我已在宫里吃过了。”
顾念被他这样一说,脸霎时涨红,手里捏着的筷子再握不住,慌慌张张地放下。
秦仲文正好随他进门,顾念难堪地别过脸,便见到他怀里抱着崭新的公服,深绯色,面上还放着银鱼袋。
顾念上过两年私塾,那夫子曾考取进士,以前在翰林院当差,性情起来惯爱与学生闲聊官场诸事,顾念认知浅,却也认得那身绯服并非寻常颜色,当即猜到谢砚应是被封了大官。
她想到药铺凉棚下姑婆的闲谈,谢砚此行北伐立下赫赫战功,能得皇帝封赏自在情理之中。
她虽有一荣俱荣的心思,可眼下……只怕谢砚并不打算与她分享这份喜悦。
钱嬷嬷眼尖,当即瞧见绯服官袍,霎时露了笑:“恭喜世子,我即刻派人将衣服收拢好。”
说着便迎上前,从秦仲文手中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荣誉。
月梅朝谢砚福身行礼,面上仍有不悦。
顾念回过神来,也连忙站起,月梅没好气地走上前,终于忍不住低声嘟囔:“少夫人,您不吃了么?”
顾念迟疑稍稍,又只得坐下,囫囵扒拉了几口饭菜,以显得没那样刻意,这便匆匆搁了碗筷。
月梅不着意地松了口气,忙喊来婢女收拾。
顾念犹豫了片刻,跟随谢砚走进内室,只见他正靠在软榻边,秦仲文上前看茶。
他抬眸瞧了她一眼,淡淡道:“坐。”
顾念怔了怔,见小方几旁空了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