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一匹通体白色的奔驰在通往北城的路上,在夜色里化为一抹飞逝的白光。
马背上趴着一个昏昏沉沉的人,裹着深色的大氅,隐约露出一抹泛着红晕的小脸。
林允南只觉得浑身烧的滚烫,加之一天滴米未进,嘴巴里又苦又酸。
昏迷前,白衣少年那抹炽热若残阳般滚烫的笑容依旧历历在目。
昨夜里北城下了小雪,薄薄的一层铺在屋檐上,瑞雪兆丰年。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
穿着新衣裳的小孩子举着冰糖葫芦满街乱窜。
渊王府此时的氛围却与外头截然不同。
王妃急火攻心晕厥过去,渊王亲卫队被南平使者戏耍一番无功而返,小王爷至今生死未卜,一桩桩打击接连不断的都在靠林渊强撑。
如今还要打起精神来照顾妻子。
汤药一碗碗地端进迎兮阁,林渊坐在床榻之侧,用小汤匙盛了将汤药,在唇边吹凉再喂给妻子。
渊王亲卫队这事一直瞒着千兮不敢声张。病人最怕再受刺激。
“采莓已经让人同我传信了,阿南已经找到了,他们就在回来的路上。你得在阿南回来之前好起来,不然这孩子肯定自责。”林渊扶着喝完药的千兮躺下,给她把枕头调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掖好被子。
“王爷王爷!小王爷回来了!”
“什么?”林渊猛地站起身来。
“阿南,我的阿南回来了。”千兮颤颤巍巍的掀开被子,就去穿鞋。
“王爷。”迎兮阁的帘子再度被掀开,采莓抱着一个被大氅裹住的人儿疾步走进来。
将人放到床上,解开大氅,里面的人浑身滚烫,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烧得通红,她还穿着单薄的中衣,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脑门上,格外的狼狈。
“我的阿南。”千兮红了眼眶“老爷快看看,阿南怎么了?”
林渊将手搭在林允南的手腕处,安抚道“只是到受惊吓,又着了凉。没什么大碍,我去给阿南煎药,你们先好生照顾着,喂点白粥。”说罢,匆匆离去,亲自给宝贝女儿煎药去了。
“娘。”床榻上的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扯住千兮的衣袖。
“娘在呢,娘在这里。”千兮伸手抱住她,在后背轻轻地一下下安抚的拍着。
小时候林允南哭闹不肯睡觉时她就这样耐心的搂着她轻拍着后背哄她睡觉。
“娘,时卿没了,时卿为了救我,时卿他......”一向嬉皮笑脸的小王爷把头埋在娘亲的怀里,说着说着,逐渐泣不成声。
那般潇洒的少年郎啊,再也回不来了。
她披着的大氅上还有他身上的寒梅冷香。
采莓和采薇立在一侧,心下当即了然,怪不得在林允南失踪当日时卿就失踪了,还盗了渊王爷的落雪。
怪不得是落雪驮着昏迷不醒的林允南闯进王府。
想来当时他就知道了自己的孤立无援,一个仅凭借小王爷的一时兴起救回来的身世不干净的人,得不到重用。王爷王妃又允许他做了陪读,请了习武的师傅教导他。
他把这当做莫大的恩赐,万万不敢让渊王爷为难。
知道采莓不喜同他相处,独自骑了落雪前去救人。
“时卿,是作陪读的那个孩子吗?”千兮搂着怀里哭的断断续续的林允南,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林允南哭到打嗝,憋了许久的委屈,悲伤在千兮温暖安全的怀抱里终于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
她明明把他救出来是想让他过比在醉月楼里好千百倍的生活。
可以睡温暖的屋子,可以不用饿肚子,可以穿崭新的衣裳。
她不想让他死在十六岁啊!!!
她不想啊!!!
他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没有看过北城的烟花。
恍惚间回到昨天,少年杀红了的眸子在看到她时变得出奇的温柔,还对她笑了。
灿烂,热烈。
传说人死之前可以看到这一世发生的事。
洛时卿眨了眨酸涩的双眼,他好像真的看到了。
一幕幕的,像小时候的皮影戏一样飞逝而过。
他还是永昶国的六皇子。
母妃尚在,明霞殿外那片梅林也在,母妃为他做的秋千还挂在枝头上。
他是六位皇子里最不起眼,最平庸的那位。
母妃性格温顺,不争不抢。
母妃常常说,她小时候跟着父亲一起行军途中发生的事。
她的父亲是永昶四大将军之一,因小时候她的母亲去的早,她的父亲为了妻子终生未娶。带着幼小的女儿守护着广袤的永昶北疆。
那里没有琉璃瓦搭的屋顶,没有朱红色高大的宫墙,没有精致的点心,没有华丽的裙子。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