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惺作态的承认,寒天还是忍不住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云楚英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打量着,“当你活到我那个年纪就会知道了。我已经太老了,老得该死了。可是我修道一生,如何该是和寻常凡夫俗子一样的结局呢?”
寒天听着她的话渐渐明白过来,心中一阵恶寒。
云楚英不想老死,所以觊觎上了孙女年幼而崭新的身躯,借那邪门的转命子母线,将自己改头换面移到了云小莺体内。
她无意间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那只抬起来的手,突然愣了一下。
女童本该细腻光滑的皮肤上,仔细看去竟有一道道龟裂的痕迹。
她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见云楚英放了下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我曾听闻,世上有非此界中人,生机不归于此间天地,是而不老不死。”云楚英边说边拾起了寒天耳后一缕长发在手中,替她用手指缓缓理开,“没想到被我遇上了。”
听到她的话,寒天眼中一凝,还未来得及开口,颈间却传来一股尖锐的熟悉的刺痛。
云楚英坐直了身体,将手收了回来,指尖再度出现了那枚长针和泛着幽光的丝线。
她低头审视着寒天,感叹道:“天道不公啊,像你这般弱小的修道者,却占据着这样一具身躯。而我明明强于你百倍千倍,却还是要费尽心血,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生机?”寒天大感荒唐,一时忘了自己身处的不过是井中幻境,忍不住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把贪生怕死说那么好听。修炼邪术残害血亲,不怕遭天谴么!”
“修大道而得长生,本就是逆天而行!”
云楚英眼神冰冷,猛然将针再次刺了下去。
她注视着寒天痛苦的表情,冷笑道:“转命子母线相辅相成,这换来的皮囊尚需他人生机供养。你既然如此义愤填膺,不如就替了我府中那些人,有你这份源源不绝的生机,倒无需我再大开杀戒。”
再度遭受刺骨的疼痛,寒天只感到比上一次更难以承受。
师兄,你到底去哪里了?
她紧紧咬着后槽牙,无暇顾及云楚英还说了什么,再度尝试催动手背上的那道剑意,仿佛这就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唯一能倚仗的。
绝望慢慢涌上她的心头,她在疼痛中感受着视线渐渐发花,眼泪忍不住地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云楚英仿佛在她耳边笑了,“这就受不了了么?可惜啊,接下来我们就要长久为伴了。”
寒天终于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片刻之后,云楚英从她身上收回了子线,然后伸出自己的手腕,将子线轻轻搭在了自己的皮肤上。
那丝线如有生命一般,扭曲着顺着她的经脉融了进去。
云楚英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感受着道道生机涌入这具本不属于她的躯体。
若是寒天还醒着,便能看到此前她注意到的对方身上龟裂开来的皮肤,正逐渐恢复得瓷白细腻,甚至连对方垂落在额前的碎发,也发生了不易察觉的生长。
与此同时,一道虚无缥缈的幻影从寒天身上抽离了出来。
“倒霉鬼。”
目送着云楚英做完一切后离开,幽魂版寒天回头端详着上辈子的自己,发出了一声感叹。
一切进展都与她记忆中分毫不差。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曾经的自己,心中是一片仿佛置身事外般的平静。
眼前之人是如此弱小却又天真,以为仰赖着实力超群的师兄,就能在井中高枕无忧。然而命运就好像特地对她开了个恶劣的玩笑,令两人初回下井,就遇到了此前无人遭遇过的境况。
况秋霄无法赶来,是因为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两个人已在时间上错开了。
寻常的井主对于时间不会有特殊的概念,但是云楚英对长生有着极端的执念,反倒让整个井域在她心中都逃不过生老病死的宿命。
原本在寒天和况秋霄没有到来前,她早已想到,将周遭之人生机吸尽后,她依然要走向死亡的终点。身为井主的意识不会让这一切发生,因此井中时间轮回,将是一场生死不尽的循环。
也许是因为时间是世间难以掌控之物,整个井的循环本就是云楚英搭建起来的一个脆弱的圆环,错漏百出。
又也许是况秋霄的实力过于强悍,进入井中之时就造成了井域中的幻象混乱。
总之在那一晚,井中时间发生了短暂的错乱交叠,她追上了六岁的“云小莺”,恍然回头,身后已是迷雾重重。
而况秋霄,也无法回到十年前,应下她那一道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