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磊捋了捋思绪说:“辛老师是72年来下乡的知青,据说家庭成分很高,父母都是右派,被下放到东北去了,他来的时候还不满16岁。
因为成分不好,其它的知青都不愿意跟他一起住,他就被安排住在牛棚里,干的也是村里最脏最累的活儿,因为不满16岁,所以没有工分。
村里有有好心的,可怜他,就悄悄给他一点儿吃的,但毕竟都缺粮,所以也给不多,他就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日子。
好像是75年的冬天,小贺在河面上滑冰,掉到冰窟窿里了,正好辛老师路过,一点没犹豫,跳下去救了小贺,他差点没上来,村里的把他救上来的时候,人都冻僵了。
小贺他爹,感念辛老师的救命之恩,就求着村长,把辛老师接到自己家养着,后来就一直住在小贺家。
听说小的时候,跟父母被批斗,被灌过辣椒水,后来到了这边饥饱不定,加上那年下河救人,伤了身体,落下了胃病。
小贺是个感恩的孩子,一直把辛老师当救命恩人看待,那年镇上小学缺老师,想从知青里找一个合适的,小贺就去求了村长推荐辛老师。
当时还有另一个知青跟辛老师竞争,但那个人,人品不太好,据说还勾搭他们村村长的女儿。
小贺是个混不吝的,跟了那小子好几天,发现那小子还真的跟村长闺女乱搞,他逮住机会带了一堆人,把那小子住了个现行,还趁乱揍了他一顿。
那个时候流氓罪是很重的罪,虽然他后来娶了村长的女儿,村里也不追究了,但终究名声坏了。
这样一来,辛老师就顺理成章的进了学校。”
程想听的聚精会神,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没想到周贺还真是挺有情有义的。
想起辛老师,虽然看起来单薄清瘦,在农村被折磨蹉跎了很多年,但还是隐约看得出他身上的书卷气,一个人的教养和修养是刻在骨子里的,一辈子都不会丢。
那个时代确实造就了很多悲剧,历史书上的寥寥几笔,确是一群人悲惨的一生。
“那为什么知青返乡的时候,他没有走?”据程想对历史的了解,79年知青就开始返乡了。
“听说他的父母都在东北身故了,家产家业也都充公了,家里什么都没有了,而且他这种情况,回到城里也没有单位接收,还不如在村里,最起码有个工作,还能解决温饱。”周天磊一边盛饭一边说着。
“辛老师这辈子真可惜。”程想无不遗憾的说,“他出自书香门第,本该和父母一起过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生活,可现在却屈居在这偏远的农村,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了,实在可怜。”
程想满心感叹为辛老师可惜。
可是周天磊却听出了另一番滋味:“她是在借着辛老师感叹自己也要深陷农村的可怜吗?”
“农村,真的这么差吗?”周天磊背着身,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
程想一顿,完了,本来只是为辛老师鸣不平,没想到殃及池鱼了。
“嗯,我的意思是,以辛老师的家世和水平,如果不来农村,会更有作为。”程想开始搜肠刮肚的找补,“我呢,其实很喜欢农村的田园风光,山清水秀,人也朴实......”程想悄悄侧头观察周天磊的脸色。
他表情淡漠,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周身似乎有一层冷冷的气息。
老男人生气了?程想挠挠脖子,思量着该怎么哄哄呢?
“嗯,我这个人呢,不像人家辛老师那么有才华,我也没什么出息,就想找个男人,吃他的,喝他的,睡他.......的房子。”程想咬着手指,慢悠悠的说着。
前面的男人背对着他,早已唇角上扬,发出一声低笑。
“你笑话我?”程想听到笑声,恼怒的责问他。
周天磊转身,刚毅冷峻的脸上,一双眼睛柔和且坚定的看着程想,缓缓问道:“你找到那个男人了吗?”
程想被他盯着,内心一阵慌乱,避开他的眼神,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谁?”头顶一个清冷的声音问道。
“远在天边。”程想扔下一句话,上去端起两碗面条,转身跑向客厅给孩子们送饭。
厨房里,一个大大的笑容在周天磊冷峻的脸上盛开。
晚饭后,周天行和周扬帮着收拾碗筷卫生。
程想看着青儿吃的滚圆的肚子,便带着青儿出门去遛个弯,消消食。
周天磊坐在沙发上,看着忙进忙出打扫卫生的周天行。
一奶同胞,除了长相的相似,冷冽沉默的气场也很相似。
这些年,他不只是忽略了儿女,也忽略了弟弟,这些年,他以为找人照顾他们,给他们钱就可以了。
现在他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孩子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天行,你过来。”周天磊喊住周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