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给胤礽请个启蒙师傅的事儿,康熙原本就是那么一说罢了,胤礽自己更是不可能愿意。
且不说他对于古人的启蒙方式并不感兴趣,只说这读书一事,对于胤礽来说,绝对不是越早越好。
他如今依旧没想通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应对既定的命运,但有一个原则胤礽是很坚定的,那就是绝对不能太早熟。
身为一个年幼的太子,聪慧机敏或许一时间会叫康熙很欢喜,但也会在将来成为他的“罪状”之一。
如今才是康熙十五年,若是历史的时间不变,那么康熙还会在位四十六年。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时间。
现在的康熙正值盛年,而胤礽却只是幼童,故而在未来是十多年里,康熙对胤礽不会有忌惮,而是满满的期待和宠爱;
而等到胤礽成人之时,康熙却已迈入中年。
在逐渐老去的不甘中,康熙再面对年富力强的太子,会越来越忌惮,父子之间这份无可避免的矛盾,一旦爆发开,便是无可挽回。
胤礽想要将父子相和的时间拉长,却无力改变时间的流速,他能做的,只有让自己没有那么好。
首先便是在读书这个问题上,他打算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既然病弱这条路走不通,那愚笨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
没看到康熙虽然对常宁满嘴嫌弃,但却也是真心疼爱,甭管常宁做了多少荒唐事儿,康熙也从未苛责过吗?
小小的胤礽在诸般观察之后下定决心——
既然做不成隆禧那般的病弱美男子,做个像常宁那般虽愚蠢但着实肆意的人也不错。
当然,胤礽也不会故意装作什么都不行连累到旁人,他就想当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人,凡事达到及格线即可,少一分丢人,多一分浪费。
可是他虽然想得很美,但却有人对他期望甚高。
比如索额图。
自从赫舍里皇后过世后,康熙对于赫舍里一脉多有照拂。
十四年册立太子之时,康熙给赫舍里皇后的阿玛噶布喇封了一等公,本想着重用一下这位岳父,但噶布喇却是个懒怠性子,领着领侍卫内大臣的缺,却整日闷在家里不出门,连日常的交际都几乎没有。
所以整个赫舍里氏依旧还是靠着索额图来支撑。
索额图原本是不着急的。
毕竟太子爷身上流着他们赫舍里氏的血脉,将来自然要多倚仗他,这满朝上下没有比赫舍里氏的未来更长远的了。
然而当康熙命礼部开始着手准备封后事宜之时,索额图却有点心慌。
按这架势,怕是明年仁孝皇后三周年祭礼过后,钮祜禄氏就要成为继后了。
而有了继后,便会有新的嫡子,到时候太子的地位,还能稳当吗?
毕竟太子之所以是太子,就是因为他是嫡子啊!
这嫡子一旦多了,便不值钱了,更何况太子还没有亲额娘护持,在面对继后所出的嫡子时,肯定会落在下风的。
索额图思前想后,觉得想要太子地位稳固,要么就是别有旁的嫡子出生,要么就得太子自己支棱起来,超然众人。
继后能不能生出嫡子之事还是后话,还是得先从太子自身着手。
故而在大朝会上,索额图当众上奏,恳亲康熙为太子择名师开蒙。
为太子开蒙是大事,朝中众臣大多不敢胡乱开口,唯有吏部尚书纳兰明珠出言反对,当庭侃侃而谈,抨击索额图为一己私欲,妄图对太子凌节而施,实为揠苗助长,危害太子之举。
索额图自是不认,直言太子即为国之储君,自不能如凡人般教养,该延请名师,因材施教。
明珠和索额图皆是口才出众之人,各执一词分庭抗礼,吵得不可开交。
康熙听了一会儿,摸着下巴琢磨琢磨,也不说谁对谁错,只叫他们下去想想清楚再上折子。
然后转头便将明珠的儿子纳兰性德召进了宫。
康熙对这位满人里难得的大才子一直颇为赏识,上个月殿试之时,钦点了他为二甲第七名。
其实若真论学识,今年不过二十出头的纳兰性德比之那些个至少三四十岁的汉人同科,算不得出众,要是按照真实的水平,他最多也就能排在二甲最末的位置。
但康熙正愁没有合适的能融入汉文人圈子里的满人,纳兰性德此时送上门来,康熙又怎么能不用?
所以殿试阅卷之时,康熙便亲手将纳兰性德的卷子放在了前十之中,又考虑到若是太过难免遭人口舌,最终给了他第十的位置,便是二甲第七名。
这已经是至今为止满人最好的成绩了,所有人都以为康熙定是会让纳兰性德进翰林院,走正经儿的仕途,然而谁都没想到,因为索额图和明珠的一场辩论,让康熙突发奇想,叫这位钦点的进士进宫做了个御前侍卫。
纳兰性德也很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