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员中响起零星几声的窃笑。
谈焰突然有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但胃里空着,没东西可吐。
她顶着那些笑声,平静道:“没有,不是。”
“嗯,我想也是……大龄单身、无恋爱史、单亲家庭,而且据我们了解,你母亲也是单身,”组长用钢笔一下下划拉着面前的纸张,很有经验地细数道,“所以,是什么让你想到了和机器人恋爱?猎奇?炫耀?特殊癖好?”
“……”
这话谈焰实在是不知道从哪答起。
组长等了十几秒,耐心终于告罄,笔尖往纸面上一戳:“我再强调一次,谈焰上尉,请你端正态度配合我们调查。你目前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轻了处理,未必会影响你的前途。但巧的是,恰好是1027通过了你参选凤凰的考核校验,你也不希望——刚撑过集训就被凤凰除名吧?”
谈焰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调查组长。
对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毒液喷在她的软肋上,烧得她骨缝都在滋滋作响。
组长面上仍端着那副悲天悯人的微笑。
“我知道了,”谈焰强忍着胃里翻腾的感觉,说,“我会配合的。”
“那就好,那么请你回答一下,你是出于什么心理和机器人恋爱的?”
“你们谈多久了?”
“你的家人朋友知道吗?他们怎么看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同居的?”
“发生关系了?”
“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是你主动要求的吗?”
“……”
毒液一股一股地喷出来,黏满了整间会议室,空气里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腥臭。谈焰感到恶心的感觉更甚了,不得不把越来越多的精力用在克制呕吐的冲动上。
被强行压抑在心底的悲伤以一种可笑的方式被剖出来扔到光天化日之下供人消遣,让她的精神一度陷入恍惚和错乱。
到最后,她甚至不再能思考对方的问题,也无法有效措辞,只是机械地答着。
如果对方这么做,只是为了榨出她的真话,那无疑是成功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酷刑持续了多久,不知道会议室门是什么时候开的,随着一声巨响,穿着风衣的重青大步入内,冲着调查组怒吼“那些仿生躯壳厂商打擦边球的时候你不问,装了成人模块的女管家一年卖上万台的时候你不问,你现在来问她?你们问她?!”
调查组一众人的表情变得五颜六色。组长双眼圆瞪,如同阴沟里被冲上浅滩的死鱼,肥厚的两腮蠕动了几下,却是没说出话来。
有人大声喊重青坐下,让他注意纪律不要破坏调查流程。
重青没理,把谈焰从座位里薅起来,直接拽着她离开了会议室。
十分钟后,等候区。
那些不怀好意的问话停止后,谈焰从那种强烈情绪的反感情绪中慢慢冷静下来,身心终于都觉得好一点了。
谈焰揉了把脸,看向身边坐着的重青,说:“谢谢。”
“不用谢,”重青说,“这次的事,我本就不赞成让非专业人员来调查,再加上这个组的领导……实在是不行。我来之前已经向通过学校向上级主管部门提过这个建议,他们很赞同,后续会换人过来。”
谈焰担忧道:“可您刚刚和那些人起了冲突,以后要是……”
“没关系,也没什么以后了,我年底就退休了。”
有其子必有其父,这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可靠。
谈焰点点头,不说话了。
会议室那边似乎兵荒马乱了一阵,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重青慑住了,最终没人过来再找他们麻烦。
谈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表,才发现刚过下午3点半,那体感极漫长的酷刑实只持续半个多小时。
理智找回来后,她开始把过去半小时里经历的事一点点往回倒,最终,视线不可避免的又落回重青身上——她没想到重青会帮自己,即使调查组那些人后来问的话几乎能激怒任何一个与善良的公民,即使重青很快就要退休不担心被报复,但谈焰还是感到很意外。
重青向来是一个行事相当低调的人,早已经过了容易冲动的年龄。而且谈焰此前和他也仅有一面之缘。
说到底,他们今天之所以会并肩坐在这儿,靠的不过是九渊这个唯一的关联而已。
“我曾经比你想象得更爱它”,这话或许只有一半是实话。
在表面的理性厌恶之下,重青内心至今割舍不下他那不合时宜的父爱。很多事情,从那个机械生命在实验室里第一次叫他“爸爸”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这时候,楼道尽头,电梯门缓缓滑开,程云帆走了出来。
程云帆手里拎了个购物袋,上面印着街对面一家便利店的LOGO。他从里面拿出一瓶水,扔给谈焰,又把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