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赶在宫门落下之前向皇帝复命。
戌时以后是皇帝的“服丹”时间,要沐浴更衣、焚香静坐,再晚,便不见任何人了。
“皇兄,臣弟瞧这武阳怕是要反,府上侍卫竟然比臣王府里都多!”靖王胡编乱造告卫轻乐一个“不满意养子”的状,又愤愤不平地挑起了别的刺。
探子早来报过靖王一行是如何离开公主府的,眼下见靖王这种罪名都往卫轻乐头上扣,原本就没多少的疑虑顿时就全部打消了,变成了隐晦的满意和浮于表面的无奈。
“朕早说了,如今武阳也算你侄女了,你何必如此和一个小辈过不去?”
此时一个鹤发童颜的道长捧着个玉匣子上前,里头静静躺着三枚乌黑的药丸。
靖王还要再说,却被皇帝打断:“至于她府上那些侍卫,我也是知道的,多是些家中原本无父无母的,被她收去也算有个差事,并不如何稀奇。好了,退下吧。”说着伸手捻起一枚丹药,送入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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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快要结束时,边关战报终于送到。
两座小城被攻陷,皇帝不豫,着守城将领立刻驱逐鞑虏,抢回城池。
然而半月以后,丢失的城池从两小座,变成了三个边关大城,加一个易守难攻的关隘。
城池丢失速度,实乃开国以来罕见,边关上书恳求增援。
“哪位爱卿愿为朕解忧?”皇帝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回响。
无人应答。
朝中定武侯一脉已散的七七八八,剩下这些虾兵蟹将,没一个敢担此重任,纷纷开始后悔没有效仿定武侯旧部,早早辞官回家。
朝中无人敢进言,让圣上下旨重新取用从前定武侯旧部。
——毕竟当初请辞的奏折是皇帝亲手批的,圣上如何拉的下脸再去将人请回来?
靖王长身玉立于百官之中,垂着眼,静看事态一如他与卫轻乐预料的那般发展。
朝堂上无人可用,卫轻乐手下却不同。
她早暗地里在边关做好部署,如今各个节点都有她的人,虽守城困难,但也能提早疏散百姓、尽力将损失降到最低。
无人愿去边关,皇帝便自己点人前往,其中不乏仅会纸上谈兵的文官。
消息传到百姓耳中,人心惶惶,众议纷纭。
这般又过了半个月,丢失的城池又多一座。
这日清晨,卫轻乐早于朝廷半日,收到边境又丢了一城的消息。
至此,定武侯辛辛苦苦守卫的边疆,无数卫家军将士挥洒热血、命丧沙场守护的疆土,丢了一共五座。
早起前来请安的赵谨见卫轻乐罕见的凝肃,不由放轻了脚步:“给母亲请安。母亲为何这般神色?发生了什么?”
卫轻乐唤他坐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将纸条递给他。
旁边原来伺候赵谨的嬷嬷下意识伸手想抱赵谨,却被小孩自己躲开,踩着脚凳爬了上去。如今为了方便赵谨,卫轻乐房中也放了不少脚凳。
入府以后,卫轻乐便给赵谨安排了专门的先生教他念书习字,战报上的字赵谨还看不全,只能理解个大概。
“母亲,边关有战事?”
“边关已丢五城。”
被卫轻乐带在身边一月有余的孩子,已能隐约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沉重,皱起了稚嫩的眉。
卫轻乐从六合手里接过温好的热牛乳,放在赵谨面前,摸了摸他的头,问:“你可知为君者,基业何在?”
旁边嬷嬷心肝猛的一颤。公主问小主子这个问题……是要做什么?!
赵谨喝了一口牛乳,上唇带了一圈奶渍,被卫轻乐用帕子轻柔擦去:“先生说过,是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先生说的对。”卫轻乐又问,“那你可知,为何自古名将多惨死?”
赵谨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说法,小心猜测:“是因为战事凶险吗?母亲。”
“非也。是因为功高震主、帝王猜忌。”
赵谨身后的嬷嬷拼命埋低脑袋,努力站直已经被吓软的腿。
赵谨抱着杯子,把牛乳喝完后,认真答复:“母亲,谨儿还不太懂,但是谨儿记住这话了。”
卫轻乐最是欣赏他这副认真模样,又摸了摸他脑袋:“乖。若有一天,本宫要带你上战场,你可愿随本宫一起前去?”
“谨儿自然要去。”他点着小脑瓜,“母亲是谨儿的母亲,母亲在哪,谨儿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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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午后,卫轻乐再次换上公主朝服,入了宫。
为了商讨出征人选、研究边境局势,御书房内的大臣们已经近三个时辰滴水未进。
听见宫人通报武阳公主求见,皇帝不耐烦:“没见朕正为战事心烦?不见。”
宫人颤颤巍巍:“公主殿下说……她就是为这事来的。”
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