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十二月初,金陵下起了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小丫鬟在屋外跺跺脚,将身上的雪粒子都抖下来后才进了屋中。

门刚推开,一阵冷风灌入,原半靠在榻上的女子将身后的虎毛大氅又围紧了些,仍能看出在轻轻发抖。

瓷白干净的脸上透出一点儿粉红,说是捂得太热了,可风一吹又止不住打寒战。

姑娘的脸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垂首往毛领里一埋,便只看得见一双乌曜乌曜的漂亮眸子露在外面。

羽睫纤密浓长,眨一下乌瞳就湿漉漉的,叫人看了心疼又喜欢。

绿绣在心里叹气,她喜欢又有什么用,大爷已经好些日子没来了。

谁能想到平时待下人都和颜悦色的姑娘会将大爷气成那样?走时脸色沉得好像要杀人,鞋都穿错了一只。

这没名没分的外室得罪了主子,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偏姑娘想不通,就是不肯低头去说个软乎话。

绿绣将怀里的橘子放在边上,看见炭盆边新放的铁丝架子。

“姑娘是想烤着吃?”

秦霁点点头,目光落向橘子时亮了一瞬。

绿绣也欣慰地笑,“姑娘病了这些日,难得今天有胃口,奴婢这就给您烤。”

她话音未落,紫檀木的房门吱嘎一声,猛地被推开。

来人急急躁躁,话音里是藏不住的高兴,“姑娘,大爷过来了!叫你找身衣服给他换。”

这门开了也不知道关,绿绣本要骂上两句,听到这话后很快把镇定抛开,橘子也推到了一边,同样急急躁躁地扶起靠在榻上的秦霁。

“姑娘,咱们动作快些,趁大爷换衣服的时候再打扮打扮。”

外面的人声忽而变多,是丫鬟们都出来扫院子了。

沉闷的榴园因陆迢一人的到来而变得热闹许多。

所有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好像过年似的。

除了秦霁。

秦霁不肯动,绿绣见状只得自己打开箱奁挑了套陆迢留在这的衣服交给来人。

将门重新合上后,绿绣又回到秦霁身边,边替她梳发,边殷殷相劝。

“姑娘,大爷惦记着您呢,奴婢是国公府里出来的,自幼跟在夫人身边,从前没见大爷和哪个女子亲近过,更别说闹成上次那样了。夫人常说他不懂怜香惜玉,可奴婢看啊,大爷懂,他这不还是回头来找您了么。这情啊闹一两回是趣,闹多了可是要生分的。”

这话偏颇得实在过分,叫秦霁想气都气不起来。

绿绣还要再劝,听得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

沉缓的脚步声踏入房中。

绿绣放下木梳,快步挪到屏风外行了个礼。

“爷,姑娘知道您来,正催着奴婢梳头呢。”

男人黑沉的眸光因这句话而添上一抹柔和,落在屏风投出的纤弱身影之上。

他缓缓吐字,“出去吧,我替她梳。”

久违的声音叫秦霁心跳漏了一拍,端放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绞起了腰间流苏。

陆迢真的来了。

回首时,男人已经越过屏风径直闯入眼帘。

他换的是那件缕金云纹刺绣玄色锦袍,劲瘦的腰间紧束着一条白玉腰封。

男人停在几步之外,抬手搭在酸枝木百宝狩猎图插屏上,幽幽望过来。

秦霁轻轻咬唇,很快计较出得失好坏。

本就是她欠他的,既然跑不了,总该用些什么还。

他们之间早就默认的,不是么?

“大人。”秦霁走到陆迢面前,微微仰脸。

她知道怎么做最讨人欢心,可是认错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干巴巴地睁大眼睛,无辜懵懂。

陆迢静静看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线,她的头发已经叫一根簪子给松松挽起。

动作倒是快。

半晌,捂热的掌心才伸出去捏捏她的脸。

温声问,“这几日还难受么?”

他就这样揭过去了?

秦霁心中讶异,并不显现出来,笑了一下,“好多了。”

她去牵他的手,男人的掌心宽大,秦霁只能牵住一点儿,刚刚拉起,他的手就滑掉了出去。

秦霁低头去寻,才牵起又掉了下去。

她鼓了鼓脸颊,缩回手,转身的一瞬那只频频落空的手被陆迢牵起来。

方才还勾勾搭搭的纤纤玉指此刻被陆迢牢牢控在掌心。

“你不用力,怎么抓的住?”

他说得漫不经心,平缓的语气却叫秦霁心里一沉,默默跟着他坐到榻边。

榻上摆了一张小案,上面摆着好几本闲书,陆迢抽出倒扣的那本在手中翻看。

秦霁瞧了眼,没去管他,只惦记着自己的烤橘子。

那书是绿绣前些日找人买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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