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妈妈将一瓶矿泉水,用尽全力砸向了钱润琪。
钱润琪没有躲,矿泉水瓶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擦破了额角,几滴血珠渗出,很快汇成了一道血痕,挂在他的右脸上。
护士长见状,连忙把钱润琪往手术室里推,用眼神示意他,快从医务通道离开。钱润琪却站在原地不动,竟是少有的执拗。
“你是第一天当医生吗?家属现在情绪最激动,你在这儿刺激她们干什么?先进去,你要是有什么话,也等家属冷静了再说。”
白主任从手术室里出来,身上还穿着绿色的手术衣,他身后跟着俞冠等四五位年轻医生,也都是一身绿色。他看到钱润琪颓丧地站在那里,恨不得上去一脚把他踹醒。
钱润琪抬头看了眼白主任,终于转身折回了手术室。
曾妈妈哪肯让钱润琪离开,飞身往前扑,想把他拉住,却被其他医务人员挡了回去。她的情绪更激动了,像一只赤红着双眼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向着钱润琪的背影嘶吼着,让他把活生生的老曾还给她。
曾怡哭倒在爸爸的遗体上,小金在一旁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是跟着默默地掉眼泪。
“你认识家属,对吧?那你来安抚下,让家属先去接待室平复下情绪。”白主任把俞冠叫到身边,面无表情地嘱咐完,带着其他医生快步离开。
俞冠看到田唯坐在地上,走过来将她拉了起来。
“能帮忙吗?”俞冠在她耳旁,低声问。
田唯稍稍缓过神,看着俞冠,怔怔地问:“你们有尽全力救曾叔叔吗?”
俞冠点头:“当然!这是医生的职责。”
“可我看着你老板,冷漠得吓人。那样的人,真的会全力救治病人吗?”田唯喃喃地质问。
“就是你看着冷漠的这个人,他才不过五十岁,头发却已经白了很多年了。他一年要做上千台手术,把成百上千的病患从死神的手里拉回来。你以为他冷漠,实际他是麻木,累的麻木。他总说,救不完,有些人根本来不及救;救不活,能力所限,无力回天。”俞冠看着白主任带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那是他的导师,平日里严厉,不近人情,但却用行动践行着医者仁心。
俞冠将目光收了回来,看上去有些疲惫,用手使劲儿搓了搓脸,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脚向曾妈妈走了过去。
可此时的曾怡妈妈,悲伤过度,情绪失控,俞冠刚一走近,她就全身紧绷,忽然毫无征兆地扬起了右手。“啪”的一声,声音大到吵嚷的众人都被震得停了下来。
短暂的安静中,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俞冠。他的左脸登时肿得老高,红色的指痕连成一片,显得他其余的皮肤白得骇人。嘴角开裂,殷红的血流了下来,挂在满是青色胡茬的下巴上,整个人看上去很有些无辜。
老太太看着俞冠,眼中的愤怒和悲痛并没有因为这一巴掌而有所减退。由于之前和医生沟通,都是曾怡谈的,而俞冠因为手上有其他棘手的病患,并没有参与曾怡爸爸的手术,所以,曾妈妈其实并不认识他。
但她现在已经被悲伤冲昏了头脑,见俞冠身上穿着绿色的手术服,便将他也认作是害死丈夫的一员。她再次高高举起右手,眼看着又一巴掌要落下来,其他医护还没来得及反应,田唯已经一个箭步上前,背对着曾妈妈,挡在了俞冠的身前。
她知道家属需要发泄,也相信医生尽了力,但与这台手术无关的俞冠,要不是因为她,是不会被白主任点名,来处理此时的混乱局面,更不会平白挨打。她心生愧疚,想替俞冠挨下曾妈妈将要落下的一掌。
俞冠眼看着第二个巴掌,要落到刚冲过来的田唯身上,当即抱住她,把她护在胸前,转身对调了两人的位置,又往旁边侧身一闪,终于险险地避开了老太太的一击。
但没想到的是,曾怡妈妈却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子扑了空,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面朝下,重重地向前跌了下去。
田唯连忙从俞冠的怀中挣脱,跑过去扶曾妈妈,只见老太太双目紧闭,已然晕了过去。
俞冠上前查看老太太的情况,而后抬头对着其他医护大声喊道,可能是脑卒中!
立马有人推了急救床过来,俞冠和周围的医护一起,小心地将她抬上了急救床。他再顾不得多理会此处的情况,让人尽快安排脑CT等检查,推着急救床,奔去抢救。
曾怡没想到自己刚失去了父亲,母亲又突然命悬一线。她六神无主,一时不知道到底该顾着哪一头。她神经质地拉着小金,让他留在这里,自己去追母亲。可一抬腿,却脚下一软,差点儿跌倒,多亏了小金冲上去将她扶住。
田唯见状,忙嘱咐小金:“你快带曾曾去看她妈妈,曾叔叔这里有我在。”
小金点头,但曾怡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田唯,颤声质问:“我还能相信你吗?你现在是不是因为他,站在医院那一边了?”
田唯没想到曾怡会这样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