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未束发的孩儿蹑手蹑脚地溜进静室。玉石铺就的地面映射出孩儿的彩衣,其上兰草细长,狐狸乘月,童趣非常。
静室极阔朗,中间有一块巨石,嶙峋怪异,拦腰处如斧锯,露一段平滑晶莹的切口。色碧如翠微,比翠微更绿的是横卧的女人的发。
室内夜明珠通明,她弯弯曲曲的发流淌成璀璨的碧溪。
“嘉儿,”女人背对着孩儿,“庙会好玩吗?”
“好玩!”孩儿手舞足蹈,也不管女人看不见,古灵精怪地做鬼脸:“还有漂亮姐姐在黄豆上跳舞呢!嘉儿想学!”
女人慢悠悠起身,发垂股间。
手指轻轻一点孩儿的眉心。
“这个功法,就叫豆上舞吧。”
黑牙蓦地睁眼,“你知道我娘是谁吗?”
侍女松开了她,甜蜜一笑。
黑牙缓缓发散灵台的灵气,游过奇经八脉。
“还想要拖延?”女人摇头晃脑,好似头重身轻的残次木偶,“不过嘛一一”她舔了舔红艳的唇,妖异地眨眼,“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倒是有几分可怜可爱呢~”
“她还活着。”黑牙没头没脑地说。太冲穴,涌泉穴,大敦穴处已是灵气畅达。
侍女果真起了兴趣:“明明死了三年,噫一一哇呀,莫不是肉身损毁,神魂出窍?”
“你想知道吗?”黑牙有了底气,声音不再颤抖。
“自然,自然。”侍女喃喃,翘着嘴角。白骨样的指尖像抚摸琴弦,一溜儿的滑过黑牙的脊背。而女孩的颤栗是悦耳的琴音。
指尖忽地游移而上,停在黑牙的脖颈。
“我在赤色族,宰了好多年的羊。”她语带威胁。“小羊啊小羊,你想对姐姐撒谎吗?”
下肢充满力量。黑牙暴起,忍着指甲掐进肉里的剧痛,射向侍女的下巴。侍女下意识格挡,举重若轻。
预想中女孩儿骨裂惨叫的声音未传来。只一丈远处,女孩奔逃,飞起黄沙漫漫。
左突右撞,腾跃如原上马,踢踏飞舞,迅捷如檐上燕。
天地为席,黑牙是误落席间的黄豆粒,风呼若鼓声飘渺,绿发拉成长丝带。
俯视黄沙里的小点,点儿灵敏前进,像极了快活蹦跳的豆粒。
此身法名豆上舞!
黑牙脊背弯如弦月,高强度抽取灵力让她力竭。
“噗”一只黑色怪鸟落下,阻住了来势。
黑牙来不及收脚,骨碌滚下滑坡。
“嘶啊啊啊!”
四肢百骸碾碎的痛,阵痛如洗浴水忽冷忽热,恍令头发丝都变得敏感无比,一点风吹沙扬都似能激起千层浪的痛苦。
倏忽,女孩的喉咙停止惨嚎。嘴巴维持着大张的圆。
怪鸟……竟是被甩下的侍女。
而她趴在血淋淋的残尸身上,脸和破碎成絮状物的胸脯毫厘之距。
有东西……比中邪的女人,更可怕。
心念电转。
黑牙钻入尸体下。侍女的身体被碾成粗粝的布帛,张开若平展的旌旗。
黑牙伏于温暖的血幕,好像落入了母亲温暖带着血腥气的怀抱。
血肉的筛网间可见萧疏的银铃草,天光已亮,草色比天光更白。在视野里缭乱作浅暗的白色天地。
黑牙不敢揉眼。屏住呼吸是当务之急,而她连呼吸都忘了。
心跳很快。她是个气血充足的孩子。但这时由不得她想,孱弱的黑穹在此,生还几率会更大。
凝神,内视灵台,嗯,光洁玉净,不染尘埃。
她必须找事情来冷静……
嗯?灵台上怎么多了株草。
灵剑鸣啸,在原上愈发空灵。
黑牙回神。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