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塘缓缓走入朝堂,再一次身着官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楚藏的瞳孔明显骤缩了一下。
他不是……为什么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思绪还来不及凑出一句完整的话,便看见沈塘上前朝拜:“臣,沈塘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大人!是沈大人!他还活着!”
“涵丈……你总算回来了!”
又见故人,很多从前出身元亨书院的朝臣都肉眼可见地欣喜起来,他们大多是沈塘的学生,深受照拂与熏陶。还有很多仰慕沈塘而未有幸得见的新晋官员,面容皆晴明起来。就连皇帝见了他,也难得在朝堂上露出喜色:“爱卿快快请起!”
在很长的一段时日里,沈塘曾是皇帝最得力的肱股之臣,后来他心灰意冷离朝致仕时,两人虽然关系僵冷,皇帝也还是许诺若回心转意,朝廷随时接纳他。如今多年过去了,君主再见故人,仍旧是记忆中的模样。从前的日子一时涌入心潮,便什么芥蒂也都烟消云散了。
“爱卿这番回朝,可是愿意入仕为官,帮朕辅佐江山了?”
沈塘拱手一笑:“陛下折煞臣了……”
朝廷的风起云涌,他身处江湖不是没有听说过。从前的陛下分明不是这般荒淫无道的做派,也曾勤勉为政,辜负香衾事早朝,给百姓子民带来过盛景。可不知从何时起,一切悄然间就变了,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一品二品虚衔之臣也可以手握大权翻云覆雨,将家国命脉捏在手里把玩。而国家之主只知耽于美色和享乐,不仅无心肃清朝堂不正之风,连朝事也甚少过问,只想着假手于人。
过了这么久,如今再看,也还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当日臣一意孤行,拂袖而走,是陛下仁慈,非但没有降罪于臣,还许臣随时归朝,臣一直感念陛下的恩德。”沈塘缓缓道,“只是沈某半生都扎在朝堂中,友人学生也尽在朝中,远离庙堂这些年虽然安逸,却也孤寂清冷。说来惭愧,臣早有归朝之意,只是文人大多矫情自饰,碍于情面不肯回来。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臣的内子又已诞下麟儿,臣身前无事,身后无忧,便腆着这张老脸回来面见天子,毛遂自荐了。”
他所言诚恳,只是其中三分实七分虚。他确有回朝之心,却是因心中有愧,而并非是为了一个贪慕享乐而毫无悔改之意的君主。
离开朝堂的须臾数年,他的学生一个接着一个死了,死得清白刚正。而他是懦夫,躲避在山林乡野的懦夫。
此番历经过一次生死,看淡了很多,早已将这些置之度外。当年书院中一声声意气风发的“涵丈”,每一声都刻在了心里。这一次,他是以老师的身份入朝的,当年的山长、涵丈,如今要亲自护住自己的学生了,要让坍塌已久的元亨书院,再给这个朝廷撑起最后一片净土。
“爱卿说得这是哪里的话!”皇帝大手一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既已许你随时回朝,便是顺理成章、无可厚非的事。方才听闻沈家有弄璋之喜,朕听了也高兴,这么多年,心中这块石头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楚藏向沈塘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今日见沈大人安然无恙,楚某心中甚慰。先前听闻市井中皆传大人已驾鹤西去,心中悲怆无可名。如今见了才知是谣传,实在是百官之幸事、陛下之幸事、家国之幸事。”
“是啊……涵丈,学生们都很想你……”
朝堂之上,百官之中,沈塘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那一张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如今憔悴混着突如其来的欣喜,有的人已然哑言,泪湿青衫。
他的目光落在楚藏身上,淡淡一笑,而后复看向皇帝:“陛下,臣此番入朝,有一件奇事要禀。”
“哦?奇事?”皇帝来了兴趣,“什么奇事?”
“臣这几年一直居于乡野山林之间,日子一直过得平淡,直到打定主意回中都的这段时日,忽然遇到了一位高人。”
一听高人,皇帝的神色亮了不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此人年纪轻轻,看着着实不像什么世外高人。可他却说他自幼便潜游此山之中,祖上皆是为庇佑圣主而生,乱世出,安天下平。还说他们这一宗是神仙血脉,是仙人为了庇佑凡间特地派遣而来。故去的父亲、祖父皆已归列仙班。”
“臣本是不信的,可日前南疆兵乱,他居然主动来寻臣,说国家危亡,潜龙之人若再不能辅运,我朝恐有覆灭之险,说有了他,便可抵御眼前的无妄之灾,家国兴盛。臣不敢轻信,那人竟然在我面前凭空幻成了一条金龙,简直是……简直是天神降世!后来再变回人身时,面色明显苍白了许多,他说这是真气消耗所致,祖上为了让真龙天子识出特地流传下来的法术,他还算出我是朝中旧臣,只求能让他见君王一面,不必言说过多,届时陛下见了潜龙之术便尽可明白。”
一番话罢,朝中各人有各人的脸色,有的瞠目结舌,有的啧啧称奇,有的摇头不信,有的冷笑质疑,而